娮娮張了張口,拒絕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方才困意襲來,她險些從馬背上栽下,若再不歇息,隻怕真要摔出個好歹來。
到時候丢人事小,小命不保事大,自己還是要惜命一些,别沒被嬴政殺死,卻先自己摔死了。
"好…"她輕聲應道。
嬴政略一颔首,扯動缰繩轉向驿館方向。
不多時,三人來到驿館。館人迎上前詢問所需房間數目,娮娮不待嬴政開口便搶先道:"三間。"
這一路上她已在心中反複默念,生怕自己說不出口,可她實在不願再與嬴政同住一室。
話音方落,嬴政便垂眸凝視着她,眼神微沉,卻終究未置一詞。
館人報出房錢數目,娮娮靜待嬴□□賬。
不料嬴政面露難色,故意拖延了會兒才道:"三間竟要這麼多銀錢?阿母,我們盤纏所剩不多,隻夠住兩間了。"他說得面不改色。
娮娮輕"啊"一聲,滿腹狐疑。嬴政出行怎麼會不多帶點銀錢?
難道…他在騙自己?
她遲疑道:"真的…不夠了嗎?"
"原先是夠的。"嬴政目光掃過她發間簪子,"隻是給阿母買首飾花了許多…"
娮娮又是一聲輕"啊",這才想起那些首飾确實價值不菲。
她赧然低頭,可轉念又想這根本不能怪到她頭上,當時明明是嬴政執意要買下所有首飾,她本來是隻想要買一支的…
如今卻像是她揮霍無度似的,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娮娮隻得同意住兩間。
館人恭敬應下,嬴政又命其備好沐浴熱水。那些趙人濺在他身上的血迹令他頗為嫌惡,三人用罷晚膳後,方才上樓歇息。
不出所料,嬴政執意要與娮娮同住一室。娮娮本想拒絕,奈何嘴拙膽小又怕死,拗不過他的。
他大言不慚沒羞沒臊,說母後兩日未合眼今夜就不折騰她了。
娮娮聽的一知半解,耳根發熱,隻得随他進了房間。
屋内,館人已備好浴桶,熱氣蒸騰。娮娮這才想起方才嬴政在樓下說過要沐浴。
她尚在愣神,嬴政已反手闩上門,随即旁若無人地寬衣解帶。
“母後不脫?”他側首問道,說話間已褪盡衣衫,赤身立于她面前。
娮娮臉頰霎時绯.紅。
這人…怎麼如此突然…
“我、我不洗…你自己洗便好。”她慌忙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嬴政瞧她面若桃花,知她羞赧,便不再逗弄。他本是想與她共浴的,但知她連日疲憊,這才作罷。
他長腿一邁踏入浴桶,坐下後仍直勾勾地盯着她。
人雖浸在水中,可娮娮眼前卻浮現着他方才的身形…
強悍,駭人。
臉頰,愈發滾燙了。
瞧着她臉紅羞澀的模樣,嬴政倒覺得頗有趣味。蘭池宮那些女人,沒一個如她這般矜持到骨子裡的,這副模樣,反倒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反正夜還長,倒也不必急着讓她睡。
"母後。"嬴政忽然喚她,"您這次怎麼不來給寡人擦身?"
"啊?"娮娮茫然擡眼,望向浴桶中的他。男人肩寬得連浴桶都顯得局促,兩條勁瘦的手臂随意搭在桶沿,就這麼坦然地注視着她。
娮娮這才反應過來,嬴政是要她伺.候沐浴。她暗自詫異,這般年紀的君王竟還要趙姬親手侍浴?她可是自小學五年級起就不讓媽媽幫忙洗澡了。這個趙姬,未免太過溺愛兒子。
忽然想起青玉曾抱怨班上有媽寶男,事事都要媽媽代勞,一點主見都沒有。青玉最厭煩這類人,還偷偷告訴娮娮那個男生直到二年級才斷奶。
想到這裡,娮娮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浴桶中。水汽氤氲間,蓦地浮現那夜在燕國被他咬住的情景…
嬴政他…總不至于到現在還沒斷奶吧…
又想到了什麼畫面,臉頰倏地燒了起來,她慌忙抓起葛布走近,刻意避開水中若隐若現的軀體,硬着頭皮遞過去:"政兒,母後想着…你這般年紀,該學會自己…"
話音未落,先怯了三分。
嬴政聞言輕笑,喉間溢出一聲嗤笑:"母後從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您明明許諾,在寡人娶妻立後之前,都會親自侍浴,今日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娮娮聽得耳根發燙,正欲辯解,擡眼時卻驟然僵住。
嬴政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疤痕…
縱橫交錯的傷疤盤踞在他胸膛,猙獰地蜿蜒至臂膀,有深有淺,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可這還隻是前身,後背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嬴政見娮娮不說話,隻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身子看,心中不由得再次輕笑。
也是,她這般年紀的女子,可不就是愛看男人身體麼?不僅愛看,還知道男人身上哪些部.位最好看,尤其愛看俊俏男人的。
再者,放眼七國,又有哪些人生的如他這般豐神俊朗的?
虎背蜂腰,長身玉立。
他也知自己長的極為俊俏。
“母後?”他嘴角帶笑叫娮娮,娮娮被他喚回神來,視線上移與他對視,才倉惶回:“政兒,母後是覺得你已經這麼大了,該自己一個人洗了,何況母後困倦不已,想早些歇息了。”
嬴政聞言眉心一動,倒也沒再逼她,他接過她手中的葛布,說那母後先去歇息,娮娮這才又擰眉僵硬地躺回床上。
閉上眼,腦海裡盡是他遍布滿身的傷疤。
猙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