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垂着眼,在黑暗隐秘的視線裡,看到了白色的自己。
停下,停下來……不對,冷靜下來!
越劇烈的情緒,隻會給妖魔更多的可趁之機。
而且,不過是脫掉外衣而已,這又有什麼好感到羞恥的?
冷靜!
哪怕太宰治這樣反複提醒着自己,哪怕太宰治本身的羞恥感早已扭曲、按理來說不該為了這樣的事而感到羞恥。
可是……
可是,白川蓮,在看他。
那雙眼睛,在看着他。
冷靜地看着他,不受控制地脫下衣服,不受控制地顫抖。
好羞恥。
在不該羞恥的時候羞恥,而這一份羞恥也令他越發羞恥。
好熱。
體溫在升高,明明不該如此,卻沒有辦法控制,而這樣的無法控制也令他的體溫越發難以自控。
呼吸也開始發燙。
腦袋裡一片混亂,快要被亂七八糟的情緒淹沒了。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太糟糕了,不能這樣下去。
快做點什麼!
“我、我想要和你成為朋友,不,我們本來就應該是朋友,”大腦也在發燙,太宰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感到自己此刻幾乎在胡言亂語,幾乎在将自己剖白,“所以我來是為了——”
但妖魔否定了。
【謊言。】
妖魔表示,這個膽大包天的人類,遠沒有他表現出的那樣可憐、那樣走投無路。
所以——
将這個人類逼迫到真正走投無路的地步吧。
太宰治感到自己的手按在了單薄襯衫的第一顆扣子上,輕輕解開。
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僅解到這裡,太宰治的手就停下來,可下一秒,他的手卻伸向了他脖子上的繃帶。
“不、别!”太宰治脫口而出,聲音近乎哽咽地哀求,“别這樣對我,白川,我真的什麼壞事都不會做的,不要用這種方式對待我。”
這一刻,身後妖魔與身前神靈的目光都似乎凝固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不可否認的是,在這樣的時刻,這個人類在黑暗中哀求的面容實在美麗至極,動人至極。
可是——
【謊言。】
這個人類,依然在撒謊。
用他漂亮的面容,動人的聲音,精湛的僞裝。
他根本沒有半點反省的意思,更沒有半點想要說實話的意思。
于是,簌簌聲中,第一條繃帶落下了。
白色的繃帶,在白色的注視下,掉落在白色的風衣上。
太宰治用力閉了閉眼,感到自己的指尖都在發顫,哪怕他一直都在竭力調整呼吸,也仍感到這間密閉的宮殿内越來越熱。
不應該的……明明是大雪的夜晚。
不應該的……明明自己的體溫并不高。
不應該的……明明……明明……
千言萬語,無數的混亂思緒化作了一句話——
可惡的貓!
等他回到現代,你就死定了!!
“白川大人,别……不要這樣……”他哀求着,聲音哽咽。
但妖魔不為所動。
【你為何而來?】
太宰治輕輕咬牙。
接下來,哪怕太宰治再如何主動地、十二萬分配合地擾亂自己的思緒,可當第二根、第三根,乃至于整個上半身的繃帶都被他“主動”從襯衣下方扯落後,他終于感到自己的肩膀顫抖了起來。
沒辦法了……
已經……控制不住了。
“白川、蓮!你這個變态!該死的貓妖!”
這一刻,太宰治再也沒有了僞裝的柔弱,刻意拿捏的哭腔,精巧絕倫的求饒。
他就像是被徹底逼進牆角的小可憐,開始對某個邪惡的貓妖瘋狂炸毛。
“你就這麼喜歡看别人在你面前脫衣服嗎?”
太宰治感到手指探入了袖管,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抽出了左手手臂上的繃帶。
“還是用這種不痛不癢的方式——你難道就是那種自己沒辦法O起所以隻能用折磨小男孩的方式獲得O感的O無能嗎?!”
太宰治想盡辦法地激怒身後的可恨貓妖,或者激怒神台上那個無動于衷的“神明”也好。
可是,無論是那個神明,甚至是身後好似無限貼近的妖魔也好,都與他矜持地保持着距離——最後一分的距離。
太宰治開始口不擇言:“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就算是折磨和羞辱嗎?我告訴你,說到折磨和羞辱别人,我比你更精通!”
好熱。
真的好熱。
明明那隻該死的貓妖就在他身後,可偏偏……
簌簌聲中,右手手臂的繃帶也落下了。
“還是說你其實真的是O無能?你想要我做到什麼地步?哪怕我把衣服脫光了你都不肯抱我嗎?”
明明是代表着欲|望的妖魔,但那該死的、可恨的貓妖,定力好得可怕。
明明它的手掌就按在他的手上,與他的皮膚隻有一個指節的距離。
明明它就站在他的身後,與他隻有一步之遙。
但那隻貓就是不肯觸碰他,不給他半點反制的機會。
“為什麼不敢親自來?明明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的吧,為什麼隻做到這種地步就算了?”太宰治像是在笑着,聲音誘人,“你不想親自摸摸我嗎?隻是看的話,是沒辦法滿足我的哦。”
終于,襯衫的扣子也解完了。
而在太宰治即将脫下襯衣的那一刻,他終于聽到了貓妖的聲音。
【真的嗎?】
無形的妖魔這一次繞到了太宰治的身前。
它的指尖散發着滾燙熱度,隔着最後一厘米的距離,從太宰治半掩的胸口一路向下。
【真是一個口不對心的人類啊,承認自己的欲|望對你來說這樣難嗎?】
那滾燙的熱度一路向下,向着某個危險的地方滑落。
【既然你都說了是變态行為,那……】
【會因為這種事興奮起來的你又是什麼?】
終于,那熱度停下了,一個被極力遮掩的真相在此刻無情揭開。
【你覺得現在,誰更像變态?】
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
太宰治蓦地睜開眼,冷不丁掙脫了妖魔的控制,擡手推開身前的妖魔。
在兩人身體接觸的那一瞬間,如透明人一樣的妖魔終于現身,妖力有瞬間凝滞,而太宰治正是趁着這個瞬間,後退一步,從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的大門原路退出。
砰!
本殿大門又一次合上了。
緊接着是噗通的落水聲。
宮殿内,妖魔發出驚訝輕咦,揮開大門,來到殿旁的白川前,低頭打量。
而在它的視線盡頭,冰冷的白川下,潔白的細沙上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令一個時空裡,從白川浮出的太宰治趴在岸邊,艱難調整自己混亂的呼吸。
但……無法控制。
無法控制的混亂。
無法控制的……興奮。
【你覺得現在,誰更像變态?】
他擡手捂住發燙不止的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那個聲音卻一直在耳畔回響,一遍又一遍。
如惡魔的引誘。
于是那從體内升起的高熱,也無法遏制。
【你覺得現在,誰更像變态?】
明明不想被發現的。
明明不想要跨過那一條線的。
明明想要裝作什麼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過,一直一直當“朋友”的。
可是——
“可惡……”
顫抖的聲音從戰栗的唇齒間擠出。
色厲内荏,驚慌困苦,如同困獸。
“可惡的貓!”
都是貓的錯!
全部,都是白川蓮那個家夥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