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有你來,才有這般大排場呢,姐妹們,快進來罷。”為首的善娥娘招呼道。
十二樓芳香十裡,各色珠膏琳琅,钗飾咣當可成曲,文适卻司空見慣,隻走馬觀花一場後找了空處坐下吃茶,剛接過茶盞,便聽善娥娘語氣似有試探,一旁嗔笑道:“想是我們這兒東西不好了?江二郎也不隔三岔五得來,這茶可香?”
“是香,才煮的?”
善娥娘沒搭理,隻道:“既這樣不如去外頭吃茶得好。”
聽不出好賴話的文适一盞茶才下肚,見她如此說,下一瞬不免讪笑,“又是哪兒的話,今兒既來了,我何該多坐一會兒。”
善娥娘不依不撓,似在攆客,聲音卻嬌柔,“罷了罷了!你隻這完一盞茶吃了快回去罷!我們這兒渾氣,哪兒比得上酒樓煙火的地兒,虧我還巴巴得替你掖着脂粉珠膏,何該給别人才是!”
“我的好姐姐。”文适立馬上前将善娥娘面前的纨扇拿開,隻瞧一眼便覺恍神,恐她有氣,慰道:“你瞧這是什麼?”
善娥娘斜目,見文适手中正攥着不知從哪兒掏出的銀錢,她笑着用纨扇撲在他鼻頭,聲音婉轉如絲,讓人聞之欲醉,“若又是從哪兒處酒樓賭來的……今兒我若收了,明兒這錢指不定在哪處呢!”
文适摩挲着她的手,甚覺柔軟玉嫩,心下澎湃,又湊近伏在她耳邊低語,“可無人敢搶了去,隻管拿,好姐姐也快把好東西拿出來我瞧瞧。”
善娥娘目光如炬,“你是急着給你屋那姑娘?”銀錢剛入手便知多少,她勾手笑道:“不好的東西怎會給她?你随我來。”
文适跟着去了裡屋,善娥娘拿出一隻描金漆繪扇紋匣,裡面是一套碧玺鑲紅珠鴛鴦紋簪。
善娥娘合上匣,正對上文迢癡癡的目光,笑道:“這是邢州才到的珠钗,旁人都未見過的。”
“好姐姐拿近些我再瞧瞧。”文适伸手便要捧過那匣子,善娥娘也未阻攔,又從一側委角櫃裡拿出一盒胭脂,“可瞧仔細了,出了十二樓,可不能退的。我這兒另有一盒萬金紅,私贈你那屋的姑娘,你也拿去罷,隻說你在外頭買的。”
“她得姐姐你點水的恩情,我若瞞了,豈是我罪過。”文适又接過那盒綿燕支去嗅,頗有一股子萬蝶撲騰的沁人香,不覺癡迷深陷。
“你慣會說道,你家的事七彎八繞,我一個外人瞎摻和什麼,我隻疼你房裡那姑娘罷了,你便是要我千金萬金贈她我也拿不出來,這點子小恩小惠倒牽挂着了。”說着,她又半推半就請人出去。
“好姐姐,得了空我再來。”文适滿載而歸。
善娥娘持扇半遮面,莞爾打趣道:“我這兒的茶可不香,也别來蹭茶,外頭自然有好地方等着你!”
見人遠去了,善娥娘方撤身回了裡屋,将委角櫃裡的賬本拿了出來,又再三清了剛接過手的銀錢,賬本上便又多了一道濃墨重彩的一筆,“快了……”她自語道。
文适同往常一般,從後門而入,見門口立着幾個上夜小厮,晴雪則坐在一旁支着燭火瞧東西,聞聲擡頭笑道:“見過二公子。”
文适道:“你在瞧什麼呢。”說着,自顧掏出一盒萬金紅,抹了一指在她鼻頭上,“瞧瞧這好東西。”
晴雪吓了一跳,險些失聲,“這是什麼?”
“外頭的新胭脂,香不香?”
晴雪伸手去擦,聞言便不禁湊在手上去聞,“是香。”
“當真?”
“不當真。”
“回頭我在外頭給你捎一盒。”以為她愛打趣,文适也未在意,隻知這萬金紅讨人歡喜,急着要回房送人。
“什麼好賴東西也往我身上抹。”司扇細嗅手上正擦的一抹豔紅,隻覺香味甚異。
“十二樓新到的胭脂,可喜歡?”文适關上房門,唯恐香味跑了去,司扇聞言,溫言又一笑,“竟是十二樓的新玩意兒,倒是香得很,可是給我的?”
“不給你我買了做什麼。”文适将她摟在懷裡。
“二郎可别錯了話,這屋裡姐妹都等着呢。”司扇似有醋意,半推半就得要遠了他,文适将她的手攥得更緊了,“可是獨一份,你自個兒用。”
“可不敢用。”司扇立馬拒道,“這紅比外頭花兒都豔。”司扇又抹了一指,暈在手心,血紅的胭脂在燭火裡觸目驚心。
“……罷了,那我剩下的東西你更不敢受用。”司扇聽後怔怔,見文适又從哪兒掏出一隻匣子。
“邢州來的新玩意兒,你戴着好看。”文迢将那一對鴛鴦簪插在司扇素髻上,恍若仙女一般。
司扇小心翼翼側身,正對上鏡台,忽得心下一轟,不覺噙淚,言語忐忑,“可……可是多名貴的東西……也塞給我……二郎,你且拿去退了。”話如此,司扇将簪撤下,又攥在手中,眸光停在簪上的鴛鴦紋,實是讓人移不開眼。
“你既心疼錢,也辜負了我的心。”
“那……我便好生收着。”司扇聲音微弱,心下仍是戰戰兢兢,文适探身又将她攏過去,燭火夜話,思緒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