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傍晚又下了一場雨,街道的顔色很深,落花被浸泡得發黃。
京北醫院的急診室出入口,顧尋北走出來。這回他記得帶傘。
黑色的傘在漸深的暮色中撐開,世界昏暗。
“喂?學姐?”顧尋北從兜裡摸出來手機,接聽電話。
“北,你在學代會的資料我打印出來放辦公室了,你有時間來拿。”學姐的聲音仍舊風風火火。
“好,謝謝。”
“有雨聲?你在外面?學校這邊好像沒下雨。”
顧尋北微微傾斜傘柄,擡頭看眼天空:“嗯,剛從醫院出來。來看我奶奶。”
“奶奶身體怎麼樣了啊?”不罵人的時候,她講話還挺像個人的。
“還可以,下周就可以手術了。”雨聲落在傘面上,噼裡啪啦。
“那就好,”電話那頭停頓一下,直言,“錢還夠嗎?你奶奶這個情況,應該有不少藥是自費的吧?”
學姐名叫徐雅荷,她送完資料後從學辦出來,騎着車離開學校。
從東門出來之後,停在校門口的銀色超跑吸引了她的目光,。
“夠,很富裕。我用了媽媽給的錢。放心。”
聽了這話,徐雅荷剛要放心:“你小子終于要過上點好日子……”
銀色超跑的左前門被推開,下來一個吸睛的淺色身影。
徐雅荷目光一頓,剛松口氣,嗓子就梗住:“那……不缺錢的話……呃,那個死gay糾纏你了?”
“徐雅荷。”電話裡傳出來連名帶姓的稱呼,徐雅荷被叫得一愣。
剛剛接電話的時候,顧尋北的語氣松散,溫和有禮貌。
但在這時候他加重了語氣,口吻變得嚴肅。
“幹嘛,吓我一跳。”學姐回頭看了眼倚靠在銀色超跑上的裴安生,扶着自行車把繼續向前了。
她雖然沒見過顧尋北發脾氣,但是見過顧尋北嚴肅的樣子。他們的初中高中就算是好學校,也不代表學生每天會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顧尋北長得好,因此惹上過一些人情糾紛。
但他從不優柔寡斷,一旦意識到周圍有人因為對他的心思而難為别人,他就會冷着一張臉去阻止。
用不着太多說教,一聲“夠了,沒必要”,就已經能把中學的不少男生女生吓倒。
那種氣場很難形容,但顧尋北嚴肅起來就是很吓人。盡管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副随和淡然的模樣。
“他叫裴安生。叫名字可以吧?”顧尋北說。
“……”徐雅荷打了個寒噤,車頭一歪。她原本想說,憑啥給那個變态好臉,但是話到嘴邊打了個轉,說出口的卻是:“哦。裴安生。”
“嗯。”顧尋北的聲線這才恢複平和。“沒有什麼事我挂了,進地鐵了。”
“诶。”雖然已經騎出去有一段距離,徐雅荷還是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輛銀色跑車還停在那裡,不過已經看不清人。“那個死……我是說裴安生,沒糾纏你嗎?”
“沒有吧。”我算什麼。
顧尋北垂下眼睫,站在地鐵站的屋檐下,單手收傘。帶着泥土味道的雨水濺到他的褲腳上。
“可是我看到他在校門口啊?”徐雅荷納悶地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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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十号線的噪音極大,車廂搖晃,有個一看就不老坐地鐵的男孩沒站穩,一個趔趄撞向顧尋北。
顧尋北擡手扶了他一把。
“謝謝……”被扶起來的男學生推了下眼鏡,無意間瞥見這個扶了他的帥哥手機屏幕上打開的是一個叫“安生”的人的微信對話框。
那好心的帥哥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下,目光甚至沒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
在等對方消息嗎?男學生納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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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了。
顧尋北密集的睫毛遮住他眼裡的光彩。
距離學姐告知他裴安生出現在他們學校門口,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
裴安生沒有給他發來任何消息。
不是來找他的?
還是說,學姐看錯了?
顧尋北很快排除了第二種可能。他對徐雅荷有一定了解,這個人八卦的時候不注重事實,有時候滿嘴跑火車,但認人既快又準。所以一定程度上,她也挺适合傳媒專業。
能考上華大的人除了勤奮,也或多或少有些特别的才能。徐雅荷的一個特長就是,記性很好。隻要是她特意去記的人,哪怕隻是一眼,下次見面她也一定可以再認出來,不管過去多久。
既然來了華大,為什麼不聯系他。
顧尋北盯着手機屏,息屏時間到了,屏幕一點一點按下去,指尖微動,他重新将其點亮。
手機……
一個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
裴安生是想要來要回昨天扔給他的“禮物 ”嗎?
裴安生昨天心情不好,所以直接把給别人的禮物扔給了他。沒準今天又反悔了,想要回去,畢竟這是裴安生精心為某個人挑選的禮物。
但是按照裴安生愛面子的性格,他肯定是覺得這麼把送出手的禮物要回來很不好。
所以雖然來了華大,但是沒有聯系他……
是因為不好意思,沒想好如何開口嗎?
這十五分鐘裡所有的困惑都被理順了,顧尋北将自己說服。但他說不好,自己更願意承受糾結揣測的煎熬,還是塵埃落定的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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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大門口的保安打量了那個穿着v領襯衫的年輕男人老半天,很納悶地看了眼手表。
半個鐘頭了。
這個男人在這裡站了半個鐘頭了。
等人嗎?也沒見他拿手機聯系别人啊?
小夥子長得倒是挺俊,難道是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