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撲倒徐衍,那淬毒鐵蒺藜擦着她發髻狠狠釘入刑部告示牌,屍體在雨中瞬間炸成血霧,刺鼻的硫磺粉末被狂風裹挾,朝着皇城方向肆意飄散。
待那濃烈的硫磺味稍稍散去,沈瑾瑜緩緩起身,雨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混着濺到臉上的血滴,分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血水。
徐衍也站起身,眉頭緊鎖,望着那彌漫的血霧和随風飄散的硫磺粉末,沉聲道:“看來他們已經察覺到我們在逼近真相,這是在銷毀證據,同時也是在警告我們。”
沈瑾瑜目光堅定,攥緊了拳頭。
寅時,細密的雨絲悠悠滲入青石闆縫,仿佛在訴說着不為人知的過往。沈瑾瑜身姿挺拔,緊緊握着鎏金木匣,伫立在雲夢澤棧道遺址前。周遭靜谧得可怕,唯有那連綿的雨聲在天地間回蕩。
“退後三丈。” 駝隊首領阿穆爾嗓音低沉,帶着歲月磨砺的滄桑。
他伸出粗糙且布滿老繭的手,用力扯動岩縫中的青銅鎖鍊。随着他的動作,機關轉動的 “嘎吱” 聲在這寂靜氛圍裡格外突兀。阿穆爾疤痕縱橫的臉在這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更添幾分神秘與堅毅。
沈瑾瑜依言後退,目光緊緊盯着前方。
隻見随着玉玲珑緩緩完全嵌入凹槽,山體先是微微震顫,緊接着發出沉悶的轟鳴,竟裂開一道豁口,一條被鐵水封死二十年的密道就此展露在衆人眼前。密道入口處,青銅門環上凝固的熔渣,曆經歲月侵蝕,卻依舊能看出與工部卷宗記載的冶煉工藝完全吻合。
沈瑾瑜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與疑惑,俯身輕輕觸摸門縫滲出的黑色粉末,輕聲自語道:“是磁鐵礦混合硫磺的防潮層?”
阿穆爾見狀,趕忙舉起手中火把,火光搖曳,映亮了他那滿是疤痕的臉龐,也照亮了密道的些許角落。
“公主小心。” 阿穆爾語氣中帶着一絲擔憂,“當年娘娘命我等在棧道埋設機關,本是為防西戎鐵騎,未料……” 話還未說完,密道深處突然傳來鐵鍊拖曳的聲響,在這封閉的空間裡不斷回蕩,打斷了他的話語。
沈瑾瑜眉頭微蹙,伸手撫過石壁上一道道抓痕,指尖摩挲間,指甲縫裡嵌入的鐵砂,與她此前在工部熔爐殘留物毫無二緻。她和衆人繼續前行,轉過第三道彎,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皆為之一愣。
隻見成堆的玄鐵算盤整齊排列,每一顆算珠都刻着 “柒拾叁” 編号。徐衍上前一步,用銀針輕輕剮蹭算盤上的鏽迹,神色凝重地說道:“這是戶部軍械司的暗記。當年肅王主管西境軍需,所有運輸器械都要加蓋私章。”
阿穆爾聽着,臉色愈發陰沉,他擡腳用力踢開一隻鏽蝕嚴重的鐵箱,箱蓋 “哐當” 一聲掉落,露出半卷焦黑的賬簿。
阿穆爾聲音帶着壓抑的憤怒,緩緩說道:“天啟十二年,肅王假傳聖旨調鳳凰商隊押運硫磺。我們在棧道遭遇伏擊,宇文拓的親衛用淬毒箭射穿駝隊所有人。”
沈瑾瑜聽聞,心中一驚,腳下一個踉跄,絹靴突然踢到硬物。她俯身查看,半截斷箭斜插在硫磺晶簇中,箭尾鳳凰紋與阿青嬷嬷的鎏金戒指重疊。刹那間,往昔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想起十二歲那年,商隊一位阿姨用殘廢的左手為她編織生辰禮,指節上的灼傷與眼前箭镞形狀如出一轍。此時的她,忽然明白為何幼時總能在沙漠找到裝滿幹糧的駱駝胃囊,原來那是商隊殘部在用性命為她鋪路。
“阿青帶着玉玲珑突圍時身中十七箭,我們在漠北找到她時,她右手筋骨盡斷,僅靠左手賣貨供養公主十年。” 阿穆爾聲音哽咽,掀開暗室鐵門。門後,三百具棺椁整齊排列,每具棺蓋都刻着商隊成員的名字。
沈瑾瑜走上前,看着棺内屍體心口皆插着玄鐵飛镖,與宇文拓滅口死士的暗器同源。她喉頭像是被什麼哽住,酸澀感蔓延至全身,指尖輕輕撫過棺椁邊緣的硫磺晶簇,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為何商隊始終不敢與她相認,他們早被宇文拓用毒藥控制,任何接觸都會引來殺身之禍。
徐衍神情肅穆,用素帕包裹一枚玄鐵飛镖遞給沈瑾瑜,說道:“與丞相府死士的暗器形制相同,但熔鑄時摻了漠北紫晶砂。” 他指向镖身細微的紫色紋路,“這種礦物遇血會産生麻痹毒素,宇文拓滅口時最愛用此物。”
沈瑾瑜心中五味雜陳,原來商隊殘部這些年扮作遊商暗中保護,每次接觸都戴着浸過藥汁的麂皮手套,不是不願相認,而是怕肅王眼線察覺端倪。
“殿下請看這裡。” 徐衍突然擡高手中火把,石壁暗紋在光影變幻中顯現出工部密檔格式的文字。沈瑾瑜趕忙用玉玲珑邊緣刮去浮灰,随着灰塵簌簌落下,宇文拓的字迹逐漸清晰:“崔後孕中劇毒乃肅王所下,臣假意投誠隻為取得解藥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