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鐘聲穿透雨幕的刹那,沈瑾瑜猛地回過神,神色大變,她一把按住徐衍執劍的手。此時,她指尖還沾着玉簡劃出的血痕,在徐衍冷白的腕骨上洇出點點紅梅般的印記,殷紅奪目。
“解毒時嬷嬷曾告訴我,鐘聲三長兩短,是母後生前與漕幫約定的示警信号。” 她的聲音急促,帶着幾分緊張與急切。
徐衍反手扣住她顫抖的指尖,手上動作不停,劍鋒依舊穩穩地指着鐵甲衛的咽喉。他目光冷峻,冷靜分析道:
“三年前工部重修鐘樓,肅王在銅鐘内壁加裝傳聲銅管。此刻響起的未必是真實鐘聲,可能是……” 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陣異動打斷。
就在這時,阿穆爾突然上前一步,雙手猛地撕開胸前皮甲。隻見暗紅色刺青自他鎖骨蜿蜒至心口,竟與漕幫總舵的河圖紋樣完全重合。他目光堅定,迅速将磁石鎖鍊抛向穹頂銅鏡。随着磁石鎖鍊與銅鏡接觸,原本有序的三百六十五道折射光束驟然偏轉,在丹爐表面映出一幅精密的水路圖。
“這是娘娘設計的鏡語。” 阿穆爾的聲音帶着歲月沉澱的滄桑,他布滿厚繭的指節輕輕劃過光斑,繼續說道,“每逢寅時三刻,各州漕船都會調整貨艙暗格 —— 殿下請看!”
沈瑾瑜聞言,幾步撲到銅鏡前,目不轉睛地盯着。晨光透過鏡面刻度的分割,竟将漕運圖拆解成無數閃爍的星子,仿佛是浩瀚宇宙在眼前展開。
徐衍見狀,用劍尖蘸取丹爐冷凝水,在青磚地面上認真畫出繁複軌迹,邊畫邊解釋:“星象對應漕運暗語,肅王改裝的傳聲銅管,反而成了我們傳遞消息的烽火台。”
鐵甲衛原本奄奄一息,聽到這話,突然發出嘶啞的冷笑,他腕間刺青因毒發泛起紫黑,顯得格外猙獰。
“主上早在各州碼頭埋下火油,此刻應該……” 他話未說完,突然瞪大眼睛,一口黑血嘔出,黑血裡竟浮着細碎鐵砂,與工部熔爐殘留物如出一轍。
沈瑾瑜見狀,攥緊了手中淬毒的玄鐵镖,就在這時,簪在鬓角的玉玲珑突然滾燙,似是在提醒着什麼。
她腦海中瞬間閃過多年前的畫面,及笄那年,宇文拓親手為她戴上這枚玉飾時,指腹曾不慎被暗扣劃傷。
當時滲出的血珠泛着詭異藍光,如今想來,那正是長期接觸紫晶砂毒素的症狀。
“徐太傅。” 她猝然轉身,發間玉飾在光束中投下搖曳的影,“當年母後改制熔爐,是否在漕運水道也設了雙軌?”
徐衍手中劍尖猛地頓住,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就在這時,暗室忽然傳來機括轉動的轟鳴,那聲音沉悶而有力,仿佛是古老的巨獸在蘇醒。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三百具 “棺椁” 齊齊翻轉,露出底部篆刻的河工密文。阿穆爾快步上前,用磁石鑰匙插入第七十三道凹槽,随着 “咔哒” 一聲輕響,鑄鐵棺蓋應聲彈開,成捆的青銅量尺浸泡在硫磺溶液中,尺面浮刻着前朝治水圖。
“娘娘料定有人會破壞漕運,故而在永濟渠底埋設琉璃管道。” 阿穆爾抽出量尺,輕輕敲打着地面,銅鏡光束随之聚向東南方向,“所有解毒藥材都儲存在雙重暗艙,遇火油則觸發機關沉入琉璃渠。”
沈瑾瑜突然按住心口,一段被塵封的記憶如沖破閘門的洪水般湧來。母後臨終前,蒼白的手指曾蘸着湯藥在她掌心反複勾畫,當時她以為是淩亂筆畫,如今才明白,那根本就是漕幫暗樁的分布圖!
“徐衍,取筆墨!” 她急切地扯斷腰間絲縧,鋪在棺蓋上。玉玲珑尖端劃過帛面,發出細微的聲響,仿佛在訴說着一段隐秘的故事。當最後一筆與記憶中的圖案重合,徐衍突然握住她手腕,目光炯炯:“這是宇文大人改良的榫卯機關圖,你看 ——”
隻見帛面線條在晨光中交錯隆起,竟形成一個立體的漕船模型。沈瑾瑜指尖輕輕撫過船尾暗格,就在這時,兩枚玄鐵算珠突然從她袖中滾落,嚴絲合縫地嵌入模型缺口。
“原來母後把鑰匙藏在這裡。” 她聲音發顫,腕間舊傷隐隐作痛。那是自己剛被皇帝認回來時,被宇文拓 “滅口” 的死士所傷。
如今想來,那柄淬毒匕首的角度,分明刻意避開了要害,似是在暗中保護她。
阿穆爾突然暴喝:“小心!”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鐵甲衛那殘破的身軀竟如提線木偶般暴起,腕間刺青迸射毒針。
徐衍反應迅速,旋身将沈瑾瑜護在懷中,手中劍鋒挽出一道光幕,擊落大半毒針。但仍有幾枚擦過他肩頭,血珠飛濺在琉璃地面上,瞬間凝成紫色冰晶。
“紫晶砂遇玄武岩會加速毒性。” 沈瑾瑜急忙撕開裙裾為他包紮,卻發現徐衍中針處浮現細密金紋,竟與漕幫總舵的解毒圖騰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