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言謝,你也幫了我許多。”沈瑾瑜微微一笑,眼神溫淡卻透着不易察覺的疲倦,“你知道的,隻有咱們兩個的時候不必講這些虛禮。”
兩人并肩而行,踏過金磚鋪地的宮道。月光下,彼此影子交錯而行,各自心思翻湧,卻又心照不宣。
翌日,金銮殿上。
鼓聲擂響,朝臣列班。肅王一改往日冷淡,眉宇舒展,唇角挂着難掩的笑意。
他今日看得極為清楚,國舅府已覆滅,朝中又少一權柄,反倒令他與黨羽有了可乘之機。他身旁的幾位官員,眼神交彙間,傳遞着隐晦的欣喜。他們心中盤算着,少了國舅府的制衡,自己這方勢力或許能在朝堂上伸展拳腳,謀取更多利益。
皇帝禦座高坐,威儀森然。文武百官皆恭立,屏息凝神。
宣旨太監高聲唱讀,聲音回蕩殿中。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春祭之變,太子沈瑾瑜沉着果決,力挽狂瀾,特賜金玉寶帶,禦賜玉符,以示嘉獎。徐衍太傅,謀略周全,賜紫金龍紋袍、百金。趙煜晨,雖不列朝籍,然勇毅果敢,剿逆有功,準随秦校尉軍中曆練,待軍功卓著,再論重賞——欽此!”
殿中衆臣齊聲稱賀,肅王帶頭高呼:“太子殿下英明!陛下聖明!”
群臣附和之聲不絕。人群中,那些曾依附國舅府的官員神色各異,有的低頭不語,有的面色發白,暗自捏着袖口,冷汗濕透了衣襟。
其中一人雙腿發軟,險些站立不穩,連忙跪地求饒,聲音顫抖:
“陛下明察,臣實是被國舅府蒙騙,絕無謀反之心啊!”
另一人也跟着跪地,百般辯解:“陛下,臣隻是偶爾與國舅府有往來,從未參與任何謀逆之事,求陛下開恩!”
“帶下去,交京兆府嚴審。”皇帝隻冷冷一笑,那笑容中透着帝王的威嚴與決絕,淡淡揮袖,“還有人嗎?”
劉侍郎強自鎮定,出列奏道:“陛下,微臣雖曾與國舅府往來,但絕無二心,懇請陛下明察!”
皇帝淡淡看他一眼,冷聲道:“朝堂之上,容不得巧言令色。既然你心中無愧,自會有人證清白。退下。”
短短數語,卻如寒冰壓頂。劉侍郎面如土色,踉跄退下。其他有牽連之人更是噤若寒蟬。
肅王眼角微挑,看着這一幕,心頭暗自得意。
國舅府倒了,他肅王一系反倒成了最穩固的一方。
殿後,徐衍太傅目光微轉,低聲對沈瑾瑜道:“殿下,接下來該是收網之時了。”
沈瑾瑜微不可察地點頭,目光卻落在趙煜晨身上。少年立于班末,神色淡定,雖無顯赫地位,卻自有一股鋒芒藏鋒之勢。
朝會散去,沈瑾瑜與趙煜晨在禦花園一角相見。四下無人,梅花飄落石階,氤氲着淡淡清香。
沈瑾瑜取出一封密信,遞給趙煜晨。
“你之前所求之事,我已讓人查探。孫大将軍案,确有暗影堂涉足,但并非主謀。線索暫時收束于此,若貿然公開,恐驚動幕後。”
“孫大将軍,是我恩人秦校尉最好的朋友。恩人病中仍常念他被陷害之事,至死未釋。我曾答應恩人,有朝一日要還大将軍一個清白。”趙煜晨接過,雙手微顫,聲音低啞,“另外,我也有别的私心,但眼下還不能告訴你。”
他擡起頭,眼中有不加掩飾的執着與悲怆。
“我明白,畢竟孫大将軍現在還是罪臣身份,你與我不便言明也很正常。”沈瑾瑜輕輕呼出口氣,語氣比往日柔和幾分,“我答應你。此事,我不會放下。”
“多謝殿下。”趙煜晨拱手,聲音沉穩。
二人相視良久,不言而喻。
夜深後,沈瑾瑜獨自回寝殿,坐于案前,翻閱案卷。燭火映照下,她臉色愈發清冷,心頭卻沉如巨石。國舅府雖倒,朝局依舊動蕩不安。肅王那邊,隐隐有擡頭之勢,暗影堂的主謀更是深藏未露。
她輕輕撫上前陣子傷在袖口間那道疤,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