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看着黎川,心中思緒翻湧。三年前的銀鱗蠱人、蠱王的試驗、叛逃的師徒、那個被保護的孩子……這一切都指向了蠱谷的秘密,而黎川,是唯一的活證人。
“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裡?”沈瑾瑜問。
黎川的神色微微變了變,似乎在猶豫,但最終還是低聲道:“我想保護他。”
沈瑾瑜盯着他,眼中藏着深思。黎川明顯還隐瞞了一些東西,但至少,她已經窺見了蠱谷的黑暗一角。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古鎮的燈火如夢似幻,風吹起竹簾的一角,帶來南□□有的潮濕氣息。
天色微亮,大軍收整,準備返回京城。
沈瑾瑜立于營帳之外,看着遠方蒼茫群山,心中并未因任務完成而輕松,反而生出更深的疑慮。
幕後之人死了,巫蠱之禍卻未必就此終結。
“回京之後黎川和太醫院研制出來解藥,此事就告一段落了。”趙煜晨從一旁走來,沉聲道,“可我總覺得,此事未必就這樣結束。”
沈瑾瑜回頭,目光沉靜:“是啊,真正的幕後之人,恐怕仍未浮出水面。”
趙煜晨眉頭緊鎖:“你是指……”
“伏生已死,韓渙接手,但這背後必然還有人。”沈瑾瑜緩緩道,“否則,南疆的蠱師為何會如此聽命于他們?”
趙煜晨心頭一凜,目光深沉。
“所以,我們的任務,還遠未結束。”沈瑾瑜輕歎一聲,轉身走向營帳,“走吧,回京。”
趙煜晨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不走。”
沈瑾瑜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什麼意思?”
趙煜晨的神色少見的嚴肅:“太傅當初喚我來幫忙時,便已考慮到南疆以後的局勢。現在巫蠱之禍雖解,但南疆局勢未穩,皇帝陛下也給我這個千夫長升了一級的官,讓我留在此地,與當地官員共同維護後方安定。”
沈瑾瑜聽完,未立刻回應。
風從群山之間吹來,帶着清晨的微涼,她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這麼快……就要分别了?”
趙煜晨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她微微一笑:“也罷,朝堂紛争複雜,南疆局勢難測,你留在此地,或許比随我回京更有價值。”
趙煜晨睨了她一眼,神情似有些不自然,目光别開,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猶豫。
沈瑾瑜見狀,眉峰微挑:“還有事?”
趙煜晨攥了攥拳,終于還是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時,伸手輕輕拉住了她的袖子。
隻一下。
下一瞬間,他像被燙到一般,立刻松了手。
沈瑾瑜低頭看了看被他拽過的袖角,挑眉:“怎麼?”
趙煜晨咳了一聲,目光飄忽地看向别處,語氣故作随意:“……軍帳裡有家室的老兵偶爾會說些家長裡短的事。”
“嗯?”
“他們說,女子十三四歲便會來葵水。”趙煜晨的聲音微不可聞,但還是繼續道,“你……你眼下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是女孩的身份又不能被旁人知曉,回去之後要好好修養,格外小心。若是來了癸水,更得注意不要着涼、吃辣、劇烈運動……”
沈瑾瑜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所以之前黎川說那玉石之事時你扭扭捏捏的,就是想個提醒我這個?”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半晌才擠出一個字:“……嗯。”
那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生怕被人聽見,唯有耳根悄然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绯色。
沈瑾瑜看着他,眼底浮現幾分難得的溫色。片刻後,她擡起手,毫不猶豫地給了趙煜晨一拳,力道不重,帶着幾分促狹的笑意。
“行啊,趙千夫長,你倒是比我還懂。”
趙煜晨被她這一拳打得微微晃了一下,惱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但終究沒發作。
“我打小沒有母親,老車爹爹是個糙漢,也不太懂女子之事。”沈瑾瑜看着他的眼睛,語氣忽然認真起來,“所以從前,從未有人跟我說過這些。”
那聲音極低,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喃喃自語。
她頓了頓,輕輕一笑:“謝了。”
趙煜晨怔住,耳根更紅了些,嘴角卻微微揚起,像是松了口氣。
山風再次吹過,卷起兩人衣袂。
沈瑾瑜看了一眼遠方的軍隊,微微颔首:“好好照顧自己。”
趙煜晨點頭:“你也是。”
她轉身,朝着即将啟程的大軍走去,未曾回頭。
趙煜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融入晨曦之中,指尖微蜷,像是想再伸手拉住什麼,最終卻還是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