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朝堂風波不斷,南疆之亂、巫蠱之禍、國舅案……朝廷幾近動蕩,而如今,蠱毒終于得解,百姓性命得以保全,這讓皇帝難得露出幾分寬慰。
他緩緩放下筆,目光落在下首的沈瑾瑜身上:“這件事,太子功不可沒。”
徐太傅拱手含笑道:“殿下殚精竭慮,不僅查明真相,還護住百姓安危,實乃大功。”
皇帝輕輕颔首,顯然對沈瑾瑜的表現極為滿意。
“此事該有封賞。”他沉吟片刻,目光微閃,忽然擡眸看向沈瑾瑜,“不過……太子,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這句話一出,徐太傅也微微一怔,随即垂首不語。
沈瑾瑜稍作停頓,旋即俯身道:“臣兒所為,皆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皇帝眯起眼睛,細細端詳着他,似乎想從那張清冷的面容上看出些許情緒變化。
他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分内之事?”
沈瑾瑜低垂着眸,靜靜立于一旁,不作聲。
禦書房内一時陷入短暫的沉默,燭火輕輕跳動,将皇帝的神色映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的指尖緩緩摩挲着桌案,似在思索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隐隐透着一絲急迫。
“殿下。”
是侯遠的聲音。
沈瑾瑜立刻回身,迎上前去。
“殿下,西疆貢院的守卷吏溺死在墨池,懷中發現的題目,正是前些日子宇文丞相書房焚毀的那份。”侯遠低聲禀報道,語氣凝重。
沈瑾瑜腳步微頓,視線微斂。
宇文拓乃是當朝丞相,位高權重,而本次春闱科考卻由他親自主持,這本身便是個異數。按照慣例,科考由吏部尚書全權負責,然今年情況特殊——吏部尚書舊疾複發,數月前向皇帝請辭休養,朝中一時難以尋得合适繼任者。為了确保科舉順利進行,皇帝便令宇文拓暫代吏部尚書之職,負責春闱一事。
可如今,守卷吏身亡,考題外洩,宇文拓書房失火一案尚未查明,朝局風向愈發詭谲。若此事屬實,整個朝廷的公信力都将遭受巨大沖擊。
“查清了嗎?”
“西疆知府已封鎖貢院,不準任何人出入。守卷吏身上無掙紮痕迹,像是自己栽入墨池。但以他多年經驗,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唯一的解釋是——有人逼他。”
“屍體呢?”
“已送入西疆府衙,驗屍尚未有結果。”
沈瑾瑜沉思片刻,轉頭看向禦書房方向:“走,去見父皇。”
次日朝堂之上,氣氛沉凝如冰。
西疆貢院案牽涉科考,震動朝野。文武百官齊聚金銮殿,宇文拓跪在殿中,神色肅然,拱手道:
“臣失察,未能防範于先,緻使貢院守卷吏離奇身亡,實乃失職。但臣已連夜徹查所有存檔試卷與考題,并未發現異樣。”
他身為當朝丞相,又暫代吏部尚書,按理說不該輕易失言,然而如今此案事關重大,任何疏漏都可能引火燒身。
“既然如此,題目是如何流出的?”肅王沈乾元緩緩開口,語氣冷冽,“三日前你書房失火,貢院守卷吏昨日溺死,今日便傳出題目外洩之事,宇文大人,你不會告訴本王,這一切隻是巧合吧?”
宇文拓面色一沉,拱手道:“臣不敢。”
“你當然不敢。”肅王冷笑,目光淩厲地掃視堂上衆人,語聲森冷,“陛下,此事關乎國本,若科考失公,世家庶族皆難服衆,依臣之見,應當由吏部尚書自行回避,由朝中德才兼備之人暫代此職,徹查科考之事。”
這番話聽似正義凜然,實則别有深意。若宇文拓因案回避,那由誰來主理科考?肅王黨羽早有安排,恐怕此刻已在等着接手這份大權。
皇帝的目光在堂上衆人之間掃過,沉吟片刻,緩緩道:“太子,你意下如何?”
沈瑾瑜上前一步,微微俯首:“兒臣以為,此案尚未厘清,不宜倉促換人。何況,春闱在即,貿然更換考官,恐亂其本。”
此話一出,肅王目光微冷,正欲開口,皇帝卻擡手制止了他,随即緩緩開口:“太子,朕命你三下西疆,徹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