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風中透着寒意。
沈瑾瑜獨坐書房,案上堆滿卷宗,陳舊紙頁泛着微黃的光澤,隐約透出墨香。她指尖輕敲桌面,目光掃過一頁頁名單,翻動間帶起細微聲響。
她的指尖落在某個名字上,眉頭微皺。
本屆考生之中,有七人祖父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永平三年的漕銀案卷宗之中。
她目光微沉,指腹在那幾行字上摩挲片刻。
二十年前,漕銀案震驚朝野,涉及無數官員,最終貪污之人被滿門抄斬,但是否還有餘孽潛伏朝堂,至今無人知曉。而這七名考生的祖父,正是當年獲罪後被流放的官員。
這件事連老車爹爹都當故事跟她講過,想必當時應該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如今此事若說這隻是巧合,恐怕未免太過牽強。
“殿下。”
侯遠快步走進書房,神色凝重,臉色不太好看。
“剛得到消息,宇文拓最得意的門生柳文淵,在西疆驿站懸梁自盡。”
沈瑾瑜指尖一頓,猛地擡頭,眼神銳利。
柳文淵,宇文拓最信任的弟子,曾參與今年春闱試卷的校訂,地位舉足輕重。如今科舉案剛起,他便突兀自盡,是畏罪?還是被人滅口?
沈瑾瑜慢慢合上卷宗,微微阖眸,嘗試從這衆多線索中找出什麼端倪。
若此案牽連至二十年前的漕銀舊案,而今又有人接連殒命,那些看似無關的線索,恐怕早已在暗處交錯成網。
她睜開眼,眼底寒光微閃:“去查柳文淵自盡前,是否與何人接觸過。”
侯遠領命,腳步匆匆退去。
房中燭火微微晃動,光影映在沈瑾瑜的眉間。她眯起眼睛靜坐片刻,修長手指輕輕扣着案面,發出低沉的聲響。
這樁科考案,恐怕遠比她想象中複雜。
——
幾日後,西疆,雨勢稍歇。濕潤的風拂過府衙檐角,還帶着幾分未散的雨意。
沈瑾瑜一行人悄然抵達西疆府衙,侯遠等人随行。衙門内燈火通明,府衙大門早已敞開,西疆知府等候多時,見太子親臨,連忙拱手迎上,引入正堂。
“太子殿下,守卷吏的屍體已送入仵作房,驗屍官正在剖驗。”知府面色不安,拱手道。
“帶本宮去看看。”沈瑾瑜略一點頭,邁步前行。
仵作房内,燭光搖曳,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草氣息。長案上,守卷吏的屍體平放,臉色青白,雙目微睜,死前似經曆過極大的恐懼。屍體衣衫濕透,指節僵硬,右手緊緊攥着不知何物。
仵作拱手道:“回太子,屬下已初步檢驗,死者肺腔積水,并無中毒迹象,亦無明顯掙紮傷。”
“也就是說,他并非溺死?”沈瑾瑜看向死者的胸口,目光微沉。
“嚴格來說,他是窒息而亡。”仵作搖頭,指着死者頸部,“屬下發現他喉間有極淺的指痕,力道極其微妙,若非仔細觀察,難以察覺。這種手法并非單純勒死,而是施以巧勁,使人瞬間斷氣,看似無外傷,實則是人為。”
“能否判斷兇手習慣用哪隻手?”沈瑾瑜看向屍體喉間,眸光微冷。
仵作想了想,道:“指痕偏向左側,若兇手自背後下手,應是慣用左手。”
沈瑾瑜緩緩點頭,目光移向屍體緊握的右手。
“将他的手指再剝開。”
仵作依言照做,死者手指因長時間緊握而僵硬,幾番嘗試才勉強掰開。一塊指甲大小的殘片從掌心滑落,殘片表面微濕,隐約透出淡淡墨痕。
侯遠接過,細看片刻,皺眉道:“這倒是像是某種文書紙張的一角。”
沈瑾瑜接過殘片,拂去水漬,透過燈光仔細端詳,隐約可見一道未完全暈染的字迹——“策”。
“是策問題。”侯遠神色一凜,立刻道,“會試第二場考策論。”
“若此物确系試卷一角,那洩題之事,恐怕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沈瑾瑜沉思片刻,轉頭問道,“知府,守卷吏身亡前,可曾接觸過可疑之人?”
知府回禀道:“據貢院守門吏所言,昨夜子時,有一名生員曾試圖闖入,但很快被趕走了。”
沈瑾瑜眉峰微蹙:“何人?”
知府迅速翻查案卷,迅速答道:“此人名為‘蔣衡’,乃本地秀才,今年春闱考生,家境貧寒,平日與人少有往來。”
“把人帶來。”沈瑾瑜果斷下令。
半個時辰後,府衙審訊堂。
大堂内燈火明亮,蔣衡被帶入,衣衫濕透,面色蒼白,神情驚惶不定。
沈瑾瑜坐于堂上,目光沉靜,語調平穩:“昨夜子時,你為何要闖貢院?”
蔣衡跪下,身體微微發抖。
“回……回太子,學生隻是……隻是遺落了書信,怕被人拾去,才想回去取……”
“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