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彬驚道:“殿下是說……那灰就是果明留下?”
“不一定,”沈瑾瑜目光淡淡掃過他,“但他必知通路在哪——他不隻是僧,更是信使,是肅王南通之‘鑰’。”
她語罷霍然起身,身下椅腳輕響,帶起一陣風動。
“擒果明,鎖死這條南線,”沈瑾瑜擡頭望向殿頂畫梁,聲音不高,卻如刀鋒利落,“肅王便動不得!”
殿中數人聞言,皆身形一震。魏時安當即拱手:“屬下這就聯絡戶部與太平寺,調出果明舊日行蹤。”
“讓鎮撫司徹查果明出京前後路線。”沈瑾瑜轉向林彬,“他若走陸路,必有驿站供宿;若走水路,三日之内定在永安渡口附近。”
“是!”林彬抱拳,目光淩厲。
沈瑾瑜拂袖而坐,目光重新落在鋪滿案前的卷宗。
她知道,肅王已不再按兵不動。
這場角力,從未停歇。
——但如今,終于到她動手的時候了。
——
夜色如墨,山林沉寂,唯有蟲聲窸窣。驿站外,薄霧未散,寒意撲面。
驿門緩緩開啟,一行六人魚貫而出。為首之人身披灰色舊袍,攏袖而行,頭覆僧帽,背脊挺直,步履不疾不徐。他便是果明。身後五名弟子低頭跟随,同樣衣着樸素,行迹低調。
“走快些,拂曉前須至南岐渡。”果明語氣平緩,不帶一絲情緒。
其中一名弟子低聲應了一句:“師父,城東昨夜已有緝查之人,我們是否該避過官道?”
果明微微搖頭,腳步不停:“避無可避,今夜之後,天便要變了。”
話音未落,林間忽有火光掠出,接連幾簇火把自兩側幽林中亮起,随即人影晃動,鐵甲摩挲之聲環繞四方。
“來者何人!”一聲斷喝劃破夜色。
魏時安手執鐵燈,立于前方小徑中央。火光下,他眉目冷峻,面色沉穩,身後數十名禁軍迅速包圍,動作齊整,弓弩已張,殺氣四伏。
果明停下腳步,目光略一掃視,并不驚慌。他輕輕擡手,拂去肩上塵灰,淡聲一笑:“貧僧不過是回鄉講法,遠離塵世,有何不妥?”
魏時安冷聲回應,毫不退讓:“朝廷有令,西域僧衆與南疆商使不得私自離境,違者押解問罪。”
果明眼神微沉,雙手合十:“貧僧早已削發,未持官印,豈屬使節?”
魏時安眸中閃過一絲銳意,步步逼近:“是否為使節,不由你定。入南鎮撫司詳談,自會分明。”
果明眯眼,嘴角揚起一抹譏諷,似乎早有所料。他并未立即答話,而是轉頭向身後幾人低聲說了句:“退。”
五名弟子聽令,緩緩後退數步,面露警惕。
下一刻,果明右手探入懷中,緩緩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古銅令牌,表面略顯磨損,然其上赫然镌刻一“肅”字,金絲勾邊,紋路清晰。
“肅王親授,”果明舉起令牌,語氣陡然一冷,“你敢阻我?”
魏時安眼神一凜,卻未有半分懼意。他凝視那令牌片刻,未言一語,隻朝身後輕輕一揮手。
刹那之間,數十名禁軍動作齊發,弓弩“嗖嗖”齊響,火光之中寒芒四起。
果明眉頭一皺,剛欲轉身應對,肩後一記重擊已至。他悶哼一聲,被當場擒下,雙臂反縛,動彈不得。其餘五名弟子尚欲反抗,已被弩箭制住,紛紛跪地,面露懼色。
魏時安緩步上前,目光平靜,目不斜視地走到果明身前,居高臨下望着他。
“肅王用你,”他說,語氣淡漠,“未必護你。”
果明咬牙,嘴角溢血,仍強撐冷笑:“你以為……拿住我,就能斷他路?”
“不是斷,是封。”魏時安微微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你這一塊‘令牌’,從此廢了。”
他起身轉向禁軍,“将人押回南鎮撫司,沿線信使名錄、渡船文簿一并抄查,務必封住他來往所經的每一條路、每一個人。”
“是!”衆人應聲。
夜風獵獵,火光搖曳。魏時安拂去袖上塵土,步履不亂地走回前方馬車,目光卻仍凝在那被壓制于地的身影上。
“肅王布局多年,”他喃喃道,“從今夜起,逐條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