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要斷的,不是糧道。” 她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像浸在冰水裡,“他是要借漕運虧空逼朝廷開倉,再趁南疆流民湧入時,将私兵混在其中。” 她轉身時,發間玉簪輕晃,“慈安庵的渡口,怕是已經運了十批甲胄過去。”
林彬不語,後背沁出冷汗,隻緊了緊衣袍。
沈瑾瑜仿若自語:“趙煜晨,應該收信了。”
語畢,她輕轉身影,衣袍拂過廊柱,步入燈火漸隐的宮道深處。
——
西北邊陲,龍尾關。
趙煜晨獨坐于中軍大帳,披甲未解。案上一支粗蠟燃得正旺,映出他眉眼冷峻,手中一頁軍情劄記正被細緻翻閱。
他指節輕敲案角,目光落在軍報上——南境漕線遲遲未通,破山口鹽倉之事亦已傳至邊關。雖非朝廷明令通告,但邊将耳目遍布,自有來路。
忽有帳簾被風掀起,一名羽林衛快步入内,甲胄未卸,肩頭沙塵未淨。
“趙校尉!”他跪地奉上一枚錦囊,氣息尚喘,“東宮急信,殿下親筆。”
趙煜晨目光一凝,迅速起身接過錦囊,手指在封緘處略頓,随即撕開。
信中落出一方舊印,沉沉墜在掌中——烏金為底,印角有一道紅緞纏封,其上“節度”二字赫然清晰,乃當年兵部所授,用以節制西南防線諸軍。
一旁副将陳譽見狀,不禁大駭:“這是……”
趙煜晨并未言語,擡手止了他的動作,低頭細讀信劄。
信紙陳舊,筆迹卻分明淩厲,前半載明南疆數地官道被奪、糧道失守,後半語氣轉急——
【風起之時,動手之際。南疆可亂不可失。】
趙煜晨指間一緊,信頁被微微揉皺。他沉默半息,将信重新收入袖中,眼神轉為肅冷。
“副将。”他忽然開口。
“屬下在。”
“傳令,軍中各營主将、統領,半炷香内即刻前來中帳議事。命辎重營備兵圖,守備營清點糧械,箭庫、戰馬照今夜調度全盤複檢。”
陳譽一震,忙道:“趙校尉,可是……東宮有變?”
趙煜晨拂去肩頭沙塵,目光沉穩如山,語聲卻沉如擂鼓:
“朝中逆謀已啟,南疆之戰,勢在必發。如今東宮啟令、兵印在手,我等再不能坐守待命。”
他步至軍帳門口,望着夜色無邊,關外風聲愈烈。他低聲一句:“西南一線,若全落他人之手,便是江山動蕩的開始。”
陳譽随之出帳,臉色已變得凝重。
很快,各營将領陸續抵達。關中統兵者多為舊軍出身,聞言而至之刻,皆帶甲而立。
趙煜晨立于帳前,擡手展開一幅西南邊境圖卷,指尖按在關隘交彙處。
“自破山口起,至昆水渡,沿線已斷三處渡路,敵人未曾亮兵,卻已斷我糧鹽。”
“慈安庵、中段漕港、昆水渡三地,今夜東宮已調南鎮撫司緝捕肅王舊部。”
“而此處西北三關,若再無反應,兵線便成鉗形,南疆将成孤地。”
中軍主将莊牧皺眉問:“趙校尉,殿下命令幾時至我軍?是否直接調兵入南疆?”
趙煜晨擡手示意副将将印信呈出,朗聲道:“東宮以兵部舊令授我節度印,自今夜起,暫代西南防線調度之權。”
“東宮令下,先清邊線,再護糧道。”
“我命莊牧率本部精騎千人,于三日内抵達荥黎邊郊,徹查入南商路。若遇肅王部屬、黑市私商,一律扣押,反抗者格殺。”
“陳譽率辎重營随行,查清沿路所有驿鋪糧道,按新線重新登記劃撥,清出破損倉口與虛列兵賬。”
“我自率前鋒營,提前入南境西線,與南鎮撫司會合,務必穩住破山口。”
諸将聞言,無一人退卻,皆應聲而出:“諾!”
趙煜晨再無遲疑,沉聲道:“此次南疆再戰,非關功名,隻為護邊護國。”
“肅王動的是逆意。”他停頓一息,眼中冷光如電,“我們便動兵,以正其意。”
帳中軍令下達完畢,各營迅速退去調兵備戰。夜風中,号角未響,兵甲卻已暗動。
趙煜晨獨立帳前,眺望漠北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