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兀刺過來一句,李棠梨疑惑地低頭:“……我身上有什麼味道嗎?”
紀嘉譽自己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李棠梨從不噴香水,身上一向沒什麼味道。硬要找的話,湊近衣領,會聞到一陣廉價的茉莉花洗衣液味兒,被她的體溫熨得暖融融的,跟從皮膚裡透出來的一樣自然。
每次聚會,一群人煙酒不忌地玩到最後,總是鬧得烏煙瘴氣。
紀嘉譽嘴上不說,李棠梨哪怕什麼事兒都不做,隻是坐在他身邊,他也覺得清淨不少。
但在今天,這種清淨感消失了。
人剛往坐下,他的嗅覺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她的氣味複雜了許多。
一股醇厚的烏木香沉沉地覆住了她,使得原本的茉莉花香隻能無力地露個尖兒出來,兩者混合糾纏在一塊,不分彼此。
奇怪的是,對于這股質感高級的烏木香,紀嘉譽竟然還有些熟稔。
可木質香并不冷門,周圍很多人都會用,他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紀嘉譽皺眉:“一股香水味,你噴香水了?”
“香水?”李棠梨眨眨眼,“沒有啊。”
不對,香水?
電光火石之間,前因後果勾連起來,李棠梨蓦地僵住了。
手腕被有些用力地攥在掌心,微微的痛感裡,她的眼睛下意識繞過了面前的紀嘉譽,落在了站在沙發背後的另一個男人臉上。
是顧峙的香水。
或許是昨晚在顧峙的房間裡呆得太久,或許是借用了他的洗發水和沐浴露,李棠梨無知無覺間地沾染了一身。
顧峙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四目相對間,李棠梨打了個激靈。
她率先扭過頭,再次隐瞞了事實,在兩個人的注視下撒謊說:“應該是不知道在哪兒蹭到的。”
紀嘉譽才松開手,心頭說不上的不舒坦:“可能吧。你不适合這個香水,很難聞。”
李棠梨聽話地點了點頭。
他沒注意到,她的手心都出了汗。
李棠梨慢慢捏住拳,呆不下去了,起身說:“我去趟衛生間。”
紀嘉譽擺擺手,仰着頭閉目養神。
她垂着頭,刻意加快腳步,可就在路過顧峙的一瞬間,猛地急停,站在原地不動了。
因為一隻手伸出來,握住了她的胳膊。
顧峙側朝向她,嘴唇翕動,輕聲說:“說謊可不是好女孩該做的事。”
“你!”
李棠梨臉色漲紅,面皮一陣發燙。
他明明最清楚!
她真是有點羞憤了,不撒謊,那她應該怎麼說?
難道要如實說出她昨晚是在他的浴室裡洗的澡,和她男朋友的舅舅在房間獨處了将近半個小時嗎?
李棠梨自己也意識到,這是不太光彩的事,是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的,要小聲、再小聲,最好不說,隻有他和她這兩個當事人心照不宣才好。
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
對了,上次在餐桌上不也是這樣嗎?那個時候他什麼都沒問,為什麼這次非要挑明?
站在一塊,兩人身上同源的木質香又在暗自交互了。
顧峙垂下眼,望進她窩了一汪水的眼底。像被火苗燎到燙了一下似的,他忽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松開了那隻牢牢抓着她小臂的手。
“抱歉。”
他邁開步子,衣角匆匆飛起,輕輕打在李棠梨的手背上,引得她小幅度顫了一下。
兩人擦肩而過。
雖然前後不過幾秒,但這一幕,還是落在了不遠處的顧語琴眼裡。
看着李棠梨和哥哥略顯急促慌亂的身影,她若有所思地轉過頭。
紀嘉譽還閉着眼睛,一副困得快睡着的樣子,對幾步之遙發生的事渾然不覺。
幾分鐘後,李棠梨冷靜下來,她叫醒紀嘉譽,準備出發了。
顧語琴坐在輪椅上送别她,語氣輕快而笃定的:“我有預感,你很快就會來當我的護工,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整天都在一起了。”
昨天剛加上聯系方式,李棠梨委婉地說:“語琴姐,你要是想和我說話,随時可以在微信上找我。”
顧語琴笑而不語,神神秘秘的,搞得李棠梨一頭霧水。
走到地下車庫,一道聲音卻從背後叫住了她。
“李小姐,等等!”阿姨快步追上來,手裡像攥着什麼東西,表情有些難以形容,既好奇又怪異的。
“你的耳環,顧總讓我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