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今日本就打算出門一趟,她心中有事,有關如何擺脫妧嵘的控制,以及今後怎麼方能護住弟妹平氏的周全。
諸多事宜須得她細心籌劃,非一日之計。
且醒來又照常打扮一番,雖不引平氏起疑,卻還是免不了要被追問去處。
一個女郎出門,總要知根知底。
妧枝早已想好如何搪塞過去,但是周老夫人的帖子一來,讓她瞬時改了主意。
她笑着收起請帖,“周老夫人邀我去東林寺吃素齋,阿母,那我過一會就出門了。”
平氏很快忘了她原先是因何要出去,“那你可要把瑞多帶上?他們大戶人家家仆多,你帶上一個,好有照應。”
屋裡還有一個正在幫妧柔妧酨布菜的婢女,上回也是她跟随妧枝去了東林寺。
卻怎麼也勸說不聽妧枝去觀音殿相看。
家中下人本就不多,平氏平日裡要操勞,光是妧嵘那裡隻要他在家,下人也都是先聽他吩咐。
妧枝拒絕道:“不了,還是讓他們在家給阿母幫忙吧,我一個人,出行方便。”
白日青天,京都律例嚴明,也不是什麼人都敢在王城腳下生事的。
長女心意已決,平氏做不了她的主,便隻有同意她出門了。
妧枝一走,後院鬧了大半宿的妧嵘方才皺着眉,渾身不爽利的從後面進來。
妧酨哆哆嗦嗦,畏懼之深向父親行了禮,然後快速躲出去。
……
東林寺。
與妧枝上回來不同,今日氣候更好,太陽升的很高。
風裡多了幾絲幹燥氣,無論車馬還是來上香的信衆都在日光的普照下,散發暖意。
看到寺院外面一整條街都是布施的攤子,妧枝方才意識到今日是施齋節。
春分百姓農耕自力更生,沒有家财且無力生活的人便會上界乞讨,而在這一日富人會略散一點家資接濟,以求恩德善報。
如今妧枝看到的不止有一家帶領家仆出來這麼做。
她在寺門口剛站定不久,就有人從一旁認出她來,“女郎可是妧娘子?”
對方打扮不差,妧枝點頭,“你是?”
“在下是甘家管事,老太君命我在此等候,還請妧娘子随我過去。”
“老太君在何處?”
管事指向一棵正在施予齋飯的樹下,“正在那呢。”
看來做善事不止别人,周老夫人亦在其中。
妧枝看到了本人,這才動身随甘家管事過去。
在施齋的攤子後面,周老夫人正交代下人,“光這些米可不夠,再備十升來,先煮上多的屆時候都捐給寺廟去。還有賣給香客的素吃點心……”
“老太君,老太君。”
她忍着被打斷的不悅回頭,在聽到“妧娘子來了”後,看到站在攤位不遠處的妧枝時,頃刻變得一副喜色。
“阿枝,你來了。”
妧枝行禮,“老太君。”
“哎呀,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周老夫人:“你能過來,我老婆子不知多開心,我還擔心你不會來呢。”
妧枝年紀與她不相當,論關系還不如與濉安王妃未來婆媳的身份,名當言順。
這等忘年交,極為少見。
妧枝也很驚訝周老夫人會向她邀約,但于她來說,的确是個很好的機會。
“沒想到老太君會在此布施,可有需要我幫忙之處?”
妧枝環視一圈問。
周老夫人:“不不,我邀你來,豈是讓你做這些的?”
想起帖子上寫道,讓她隅中時來此享用素齋。
妧枝随周老夫人走到攤子外面,“你還沒進殿上過香吧,既然來了寺裡就得拜一拜,走吧,我們進去轉轉,等會再找一間廂房,讓人給我們送吃的來。”
她親昵的挽住妧枝的胳膊,閑話般談起,“我聽說,你的親事是三郎和四郎同你相看。你可有覺着他們當中,哪個更合心意啊?”
行走在寺中庭院小道上,周圍香客來來往往。
甘家的下人跟在身後,台階上偶爾還會縱出一兩隻出來捕食的野貓。
妧枝不明周老夫人的意思,隻當她或許是幫濉安王妃打聽,目光從溜走的貓身上挪開,道:“三公子和四公子各有優點,我覺着都好。”
周老夫人笑眯眯的,“滑頭,這可是讓你挑夫婿,怎麼能覺着兩個人都好呢?你若說不出來,那就是他們二人都不讨你喜歡了。”
周老夫人一針見血指出破綻。
她年長妧枝不知幾許,且又是一代人的主母,閱曆似乎更豐富,這種圓滑的回應想将她糊弄過去,怕是不行。
妧枝便隻張張嘴,含笑:“老太君說的是。”
周老夫人嗔她,“你可真是個滑頭,叫人撈不着話柄。說他二人不讨你喜歡的是我,可不是你。”
“不過你且放心,不管在我跟前說什麼,我老婆子都不會亂傳出去。”
她确定了妧枝心意,更有了一種安定的心思,“這嫁人,女子不一定能嫁的最好,但起碼要嫁,也應是兩情相悅的吧?”
“若不然,即使成了婚,也是相看兩厭,白白浪費了青春,做了一對怨侶。你說,是也不是?”
妧枝聽出她話裡有話,可卻還是不知周老夫人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