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先生颔首,又問:“除這四宗之外,仙盟中還有哪些重要的宗門、世家?”
鐘纨道:“還有以儒入道、包納天下學識藏書的文宗‘文淵閣’,由書畫入道、窮盡丹青之妙的畫宗‘丹青引’,坐彈一曲天地傾的音宗‘知音宮’,擅長卦蔔占數、算無所遺的‘天機觀’,以身法之靈動變化著稱的‘霓裳羽衣門’,以幻術著稱的‘散花庵’,機關偃術舉世無雙的‘羨門’,還有傳承鑄劍術的‘劍閣’歐家,以符箓術聞名的明州施家,擅長火法的……”
遠方,忽然傳來鐘鳴聲。講堂裡随即爆發起齊聲的歡呼,立刻淹沒了鐘纨的聲音。蘭因還在不明所以,半數人便已奪門沖了出去。
公冶先生倒是不在意,悠哉哉地緩步下講壇,見蘭因仍在神色茫然地環顧,便道:“文期,多照顧些你新來的師弟。”
宋文期“哎”地應了聲,伸着懶腰起身道:“小不點兒,走了,吃飯去!”
講堂東側就是平時供弟子食宿的齋舍,蘭因進到其中時,正聽見裡面在叽叽喳喳地議論着近期外門将要舉行的大比。
“——聽說這次大比的頭幾名能随宗主前去見識今年五月初五的仙盟法會!”
“對了,鐘纨,你哥哥就在外門,這消息是不是真的?”
鐘纨聞言,放下筷子,微笑颔首:“大比就在明日,九家長老會親自前去觀戰,最後決出五名弟子随行前往法會,而其中更會有人獲得宗主欽點,代表蓬萊在法會上獻技。”
齋舍裡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哇——”聲。
聽他們的談話提及了“宗主”,蘭因打菜的動作一頓,擡頭,小聲問宋文期:“師兄,他們在說的法會是什麼?”
“唔,五月初五就是當初仙盟成立的日子,所以在那之後,每過幾年,仙盟的領袖都會率弟子在五月初五聚到一處,舉辦法會,商議些天下大事,再讓後輩簡單切磋下技藝——今年這次法會由維摩诘宗映月禅師牽頭,據說是要商量圍剿摩天後的種種善後事宜,所以仙盟中的重要角色都會到場,”宋文期啧啧歎道:“想來必定是一場盛會。”
午飯剛過,鐘聲便再度響了起來。學生們又稀稀拉拉地回到講堂,蘭因也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午後的風暖洋洋的,卷着柳絮吹進講堂,教不少孩子都昏昏欲睡,連番地打着哈欠,蘭因也有些困倦。
公冶先生見了,笑眯眯道:“都困了嗎?既是這樣,我們今天便先不講仙道,而講魔道。”
蘭因一震,瞌睡頓時醒了。
便聽公冶先生道:“什麼是魔?修者修心,而魔便是幹擾修行的煩惱、障礙,所以任何修士都有可能因一念之差而墜入魔道。”
“而一旦堕入魔道,生成魔心,貪念、惡念便會不由自主地滋長,魔修修煉魔心,必然以他人的鮮血和痛苦為養料。”
“魔修會為一念私欲、惡欲而締造無數凡人、修士的不幸,動辄便會屠一村、害一城,用死者的身魂滋養魔氣,修煉自己的魔心。仙盟對魔修的通緝令分天地玄黃四種品階。黃階者,害五十人以上,玄階者,害三百人以上,地階者,害五百人以上,到了天階,受害者便是數以千、萬計。”
“——這世間的魔修大概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從始至終,走得都是魔道,譬如苗疆的魔門‘落花洞’,再譬如數十年前被仙盟剿滅的南土魔宗‘婆羅門’。而有另一種魔修,他們從前也曾是正道修士,修的是正統功法,但因道心被貪婪、憤怒、怨恨、怖懼等等煩惱擾亂,而最終堕入魔道。”
“這樣的魔修也有很多,譬如去歲被宣宗主斬殺的魔首摩天,此人便曾是維摩诘宗弟子,當今維摩诘宗宗主映月禅師的師兄,五十年前為追求功法速成叛宗入魔,後來一統魔門,成立了萬魔宮。在佛門時,他修《金剛經》鍛體,法号‘大力金剛’,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無畏無窮之力、大威般若烈焰——所以去歲與摩天那一戰,仙盟實際打得十分艱難,昆侖參戰的兩位結嬰長老和宣宗主都為摩天死前最後放出的‘焚燒炙火’所重傷……”
蘭因不由将呼吸都放輕了。
“……還有仙盟現下正通緝的萬魔宮餘孽——提桓,此人亦出身維摩诘宗,曾是映月禅師座下弟子,得到禅師絕學‘拈花手’的真傳,在佛門時,法号為‘須菩提’,使一雙如水并刀‘須菩提刀’,十年前盜維摩诘宗秘寶‘明鏡非台’轉投摩天——這‘明鏡非台’乃是打開維摩诘宗淨土秘境的鑰匙,而這次圍剿魔宮,并未能找回‘明鏡非台’,是以仙盟才會對此人如此重視,特意頒布天字一号通緝令追殺。”
“而同樣是在天字一号通緝令上的魔修妙音緊那羅,舊為知音宮中女弟子,曾以一手絕妙琴音‘芙蓉泣露’譽滿天下;幻香乾闼婆,則曾是散花庵中的比丘尼,修煉《天女心經》至第七重境界‘颠倒夢想’時,不慎走火入魔……”
“……這些人,都曾是一宗一派中的傑出子弟,卻因種種貪念、妄念而走上了邪魔歪道,害人,亦終害己,”公冶先生最後總結道,“今年‘道論’課結課之前,我要求每個人交上一篇文章,任選一位可追查事迹的魔修,記傳他的生平,細數他的罪狀,再書寫下你對此的感想。”
“今日暫且先到這裡——散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