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皆面容年輕，左手之人頭發卻已半白，純白的發絲一绺绺雜糅在黑發之間，當風飄揚着。

公冶先生也看到了那兩人，遙遙朝他們施了一禮後，低聲對衆學生道：“閣主與宗主正在樓頂，以天下局勢為棋對局，莫要再喧嘩，擾了此地的清淨。”

原本還在吵嚷的孩子們立時便安靜了下來，他們雖也好奇，卻并不敢像蘭因那樣光明正大地看，就連一向調皮懶散的宋文期，也隻是偷偷朝樓頂觑視着。

宣虞落下一子，轉頭，就瞥見了在樓下一群垂着的小腦袋裡，始終仰頭眼巴巴望着他的蘭因，笑了笑，一揮袖，手邊的茶壺便飄然從高樓墜下，就快落地時，卻猛地一刹，穩穩停在了蘭因的面前。

随即，他輕飄飄的話音也落到了蘭因耳畔：“茶盡了，去提壺泉水過來。”

蘭因趕忙執起茶壺，繞着原地轉了一圈，也沒找見那“泉水”，公冶先生見他呆呆的，便笑着給他指：“宗主說的靈泉在那裡。”

原來在那經閣側面的不起眼處，确有個小小的靈眼，被以黑靈璧石圍了起來，正汩汩地向上冒着泉水。

蘭因連忙跑過去，打了水，其他孩子見狀，也都猶豫着圍了上來，探頭探腦地張望。

公冶先生見狀道：“蓬萊共有靈泉十二眼，你們平日裡飲、用的水，皆出自它們，泉水中富含靈性，可以幫助修士辟谷養生——此泉因在劍峰峰頂，便名為‘劍峰泉’，水尤清冽。好了，别都圍在那兒了——跟我來進藏經閣内看一看吧。”

蘭因也舉着盛好了水的茶壺，擠在所有孩子中間，浩浩蕩蕩地，随公冶先生推門，陸續進入閣樓。

跨進門檻的一瞬，眼前景緻刹時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蘭因驚覺周遭的其他人一下全都消失了，自己竟直接站到了頂樓的平台邊緣，不遠處就是正在對奕的宣虞和那頭發半白的“閣主”！

看見宣虞，蘭因也忘了追究什麼離奇，眼神一下變得亮閃閃的。

宣虞也擡眼，對他笑了笑，又恢複了平日裡的溫和模樣，絲毫不見昨夜毒發時的陰戾。

而那閣主則正微微蹙眉，落下一子後，朝蘭因擡手道：“拿來。”

蘭因趕忙轉過頭，恭敬地将茶壺遞了過去。那閣主也不多話，接過後，便向着他一揮袖子，使蘭因眨眼又消失在了原地。

宣虞一直意态閑淡地支頤坐着，這時看清他方才落子的位置，輕輕地挑了下眉尖。

那閣主将茶重新放回紅泥爐上時，才忽然想起來問：“方才那是誰？——得你另待。”

宣虞執起墨子，但笑不語。

而蘭因隻覺随着那閣主袍袖一揚，四遭景物便已全換——宣虞不見了，自己則置身到了藏經閣一層，身邊又烏泱泱重新站滿了同學。

他有點失落，心不在焉地聽着公冶先生在前面解說：“……因你們尚不是蓬萊的正式弟子，所以可活動的範圍被限制在了這一小片區域。”

身邊的人都至少比蘭因高了半個頭，把他團團圍在了中間。

蘭因須得踮着腳尖，才能從那一顆顆頭顱間的空隙裡費力地張望見外遭——卻見這座閣樓内部，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那樣狹窄、逼仄，單單是這一層，公冶先生口中的“這一小片區域”，就已龐然得教蘭因望不到邊際！而成排地林立着數不清的紫杉木書架，每一架、每一層都整齊羅列堆放着成捆的玉簡，上面的題字皆散發着不同顔色的淡淡光暈。

有孩子這時忍不住出聲，問出了蘭因的疑惑：“先生，這裡怎麼比外面看起來大這麼多？而且，也沒看到有上樓的樓梯啊？”

公冶先生聞言笑道：“你們應聽過‘芥子納須彌’的說法——須彌山至高至大，卻能被收容進一芥子中，這便是法術的威能。藏經閣便是這樣一個奇特的空間，它并不以常規的方式存在，裡面設置了無數陣法維系運轉，若你們能通過入門考核，正式成為蓬萊弟子，藏經閣便會向你們開放全部的一到三層區域，到時有了身份玉牌，将靈力注入其中，便可身随念動，借助這其中的陣法，直接瞬移到你們想找的書簡區域。”

“而現在藏經閣向你們開放的區域，主要是些最基礎的入門心法。我們今天來這裡，便是要給你們各自挑選一部适合自己的，來作為接下來引你們入道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