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鐘纨一一介紹過去,到蘭因時,她頓了下,單獨略去了他的身份,隻道:“…這是蘭因。”
鐘靈毓看了蘭因一會兒,收回視線。那坐在她身側,最先出聲的婦人則早已按捺不住,疊聲招呼着那群還在撲蝶的少女:“小蠻,秋娘…你們快過來招待下從蓬萊遠道來的客人啊!”
招呼了半天,那頭的少女才推搡着走了過來,邊嬉笑着用團扇擋着半邊臉,邊偷偷地觑視,目光從施天白、公輸儀等人的臉上兜轉了一圈,最後才落到蘭因身上,忽便訝然出聲,不少少女甚至忍不住圍攏了過來,彎腰仔細端詳蘭因,還有的想伸手去戳他的臉頰:“這孩子生得好看!”
但蘭因厭惡抵觸陌生人的觸碰,連連往後退步,避之恐不及,卻正便踩在了一雙精緻繡鞋上。
那些本來圍着蘭因的少女見狀都霍地色變,慌忙散開。
蘭因愣愣地回頭,就見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穿着一襲嫩粉色繡蓮苞的羅裙,臉龐也像蓮苞一樣嬌妍,面上的神色卻極不善,正垂眼打量着自己被蘭因踩髒的鞋面。
蘭因心頭一緊,剛想道歉,那女孩便已突如其來地伸出手,狠狠推了蘭因一把。
蘭因沒留神,一下就被她搡倒在了地上。
鐘靈毓皺眉:“小蠻!”
那叫小蠻的女孩卻忽然神色一變,笑眯眯主動扶起了蘭因。
蘭因手背被擦破了一大塊皮,還在往外滲着血。小蠻便笑着拉起他的手,往他的傷處吹着氣:“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會怪我的吧?”
看着她倏忽就變得笑意盈盈了的眼睛,蘭因怔忪搖頭。
小蠻便一下扔開了他的手,跑到鐘靈毓身邊,抱住她胳膊,嘟嘴撒嬌道:“娘,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怪我。你方才還那麼兇做什麼?”
鐘纨和鐘眼見她這番作派,不由難言地對視了眼。
君小蠻則已似笑非笑地轉向了他們:“娘,這就是舅舅家的表哥、表姐嗎?”
鐘硯點頭,鐘纨也應道:“小蠻表妹。”
“你們年輕人,就該多在一起玩,老陪着我們說話,有什麼意思?”那最先出聲的婦人推了推自己身前站的少女,埋怨道:“秋娘,你們這些做東道主的,怎麼就不會主動帶客人四處随喜遊覽?”
這叫秋娘的少女被她推出來,卻沒有其他女孩的扭捏,落落應了聲。她生得十分明豔,著一襲香羅疊雪輕衣,愈發襯得面如桃李、身形窈窕,盈盈向衆人行了一禮,道:“諸位客人随我來。”
鐘靈毓這時也道:“小蠻,你也跟着去,好好招待客人。”
君小蠻雖不情不願,但還是隻得跟了上去,拖拖拉拉地落在最後。其餘的少女猶豫了須臾,也一哄上去同行。
鐘纨念及蘭因方才被君小蠻推的那一下,便有意放慢了步子,跟在他的身邊,卻忽聽背後,君小蠻清嗤了聲:“賤女人。”
鐘纨震驚地回頭:“你說什麼?”
君小蠻翻了個白眼:“我罵顧秋娘□□貨色,關你什麼事?”
鐘纨被氣得漲紅了臉,磕巴道:“你,你小小年紀,怎麼能…這麼說話?!”
蘭因懵懂地看着她們争吵,聞言,有些好奇地向前頭那名叫顧秋娘的少女望去。
“月上女廟中陳列的繡品,除去廊間這些花鳥蟲魚的圖繡,最多的,就是形色各異的菩薩繡像,都由靈毓夫人親手刺繡,供奉在各處大殿内,”顧秋娘這時推開了一間殿門,回眸對施天白等人淺笑道:“這處殿裡所供的這幅菩薩繡像,我覺着特别有趣。”
“哦?”
随着吱呀一聲殿門敞開,日光洩入,照見了那繡像墨蓮花座上所跪坐的白衣男子清瘦單薄的背影,他裸着足,素面金冠束高髻,低垂着頭,而将一隻純白色、碧綠眼睛,額心長着水晶銀眼的三眼冥貓抱在懷裡,下巴和前爪搭在自己的右肩上。
那隻貓則大瞪着圓眼睛,額心的水晶銀眼閃爍冷光,漠然地睥睨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