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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青青子衿(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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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長生訣》的一些信息在《人間仙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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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虞打開、進入傳承秘境後,搭載着其他人的靈舟也緩緩下降,于是衆人得以更近距離地接觸這座“雲水禅心”。

隻見湖水因被厚徹的淵冰凍覆,倒尤其顯出質地的清澈,如一面廣袤剔透的鏡子,完全反照着天空浮雲曳遊其上的景象,更散發着逼人的靈氣,讓衆人都不由生出了心曠神怡的舒暢之感,仿佛心境都被滌蕩。

便有修士享受之餘,不由羨慕起了蓬萊祖宗底蘊留給後代的這份福澤:“你我這樣遠遠觀之,尚且如此受益,想也知真正進入秘境,神魂将會得到怎樣的滋養……”

然而施鈎玄聽到這種議論,卻教訓身邊這些孩子:“别聽他們胡謅就掉以輕心啊,等到你們走一遭就知道厲害了,一旦進入此間,就相當于置身在了雲水真人那縷神魂的包裹中,說白了,就是要在大能意識流中清醒地經曆一次‘搜魂’的淬煉,為的就是防有那心術不端的混進蓬萊内門,日後以歪心思霍亂門派,壞了宗門根基,對,能熬過這份試煉當然會在這過程中受益匪淺,但常言有道‘水至清則無魚’——有幾個人能經得起道心的至察?不然劍仙怎麼會越挫越敗?這種試煉多了猶為不是能受得住的,可想見本身都會成為邁不過去的心檻——那經曆過後直接道心崩壞的,蓬萊史上也不少見。”

***

宣虞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微斂雙眸,運轉冰心,甚至強行催動還未達到的第二層境界,直至确認了對面的身影始終沒有消失改變,顯然真真切切是孟水雲現身的神魂,才垂下劍尖,解釋:“無虞少年時代在蓬萊集賢閣曾見過您的肖像,更多年臨摹您留下的書帖,與長生君談論追慕您的為人,也清楚這個秘境的特點——所以方才并不确定您這抹身影是否是我因念念心想才生出的幻覺,稍有失禮,請祖師寬諒。”

孟水雲聞言失笑,這個年輕人!話粗聽上去說得倒無比動聽,可行為呢?——他一直在強力運轉冰心,可不隻是出于他所說的緣由,更重要的,他分明是在以此抵禦禁止孟水雲去深入探察他的心意!進入這個秘境的蓬萊門人,神識都會盡處在孟水雲的洞察間,數千年來比宣虞修為境界高的、個性狂悖的不知凡幾,但從沒人能和敢像宣虞這樣,明目張膽地不配合、忤逆祖師!利用《長生訣》的獨特心法在自己心神外禦了層堅冰捍衛,讓孟水雲什麼具象也看不清,而如果孟水雲蠻力予以摧毀這層隔膜,很可能就會一起毀掉宣虞的心神,這也才是孟水雲選擇現身與宣虞相見、直接問話的原因。而宣虞此番答話間提及與長生君的關系,算是默認了修行《長生訣》,卻隻字不回顯然更為關鍵的“仙魔同修”質疑,不動聲色地将話語的主動權小小奪回了手中,這樣以退為進的話術或許真正意義不大,孟水雲卻可以憑此更看出此子性格的極度強勢、甚至面對自己時也定要處處寸步不讓、不惜硬碰硬角力!

“即便是飛升仙家,生剔神魂也是極痛苦的損傷,更重要的是,這相當于在此方世界永久留下挂礙,更是把自身的修行功德永遠與蓬萊這座小世界的宗門發展牽扯,但我甘之如饴——在師授試煉被廢置的這百多年,我曾多次設想,我若下次還能見到蓬萊後生,會是誰,但其實,我覺得是江潮生的可能更大些,”孟水雲頗有感慨:“直到十五年前,我感知到若水力量重歸于天地,再之後,我等到了你。而你,讓我很驚訝。”

孟水雲沒有絲毫誇大,即便是他這樣真身為飛升大能、已鎮守一方宗門數千上萬年的存在,也鮮見得——如此真正的“仙魔同修”!一來,是由于仙魔根本道心不同,仙道的道心在于正、一,魔心則充斥着怨恨、憎惡、痛苦、恐懼、嫉妒、貪婪等等一切負面欲望情緒,兩道心法出發點便南轅北轍,自是殊途。二來,仙道吸收天地靈氣轉化為自身的靈力,而魔修則煉化的是陰邪魔氣,一者為天地清氣,一者為濁氣,倒不是這兩種性質的力量一定無法被兼容共存,而是清氣當然越符合其純淨精一的本質就越強大,而魔氣則正有相反駁雜的本質,因此有強烈的擴散污染性,一旦存在,就一定會稀釋和污濁正統靈力,這也就是為何正道修士一旦走火入魔,控制不住體内的魔性,往往從前正道的修為也就會荒廢,兼之道心污染,便不得不順應走上魔道了——簡言之,并非同時煉化靈力、魔力便可稱為仙魔同修,清濁這兩種力量的相互抵消反而極易阻礙修行者進益,而這兩方力量一旦都愈發強橫起來、激烈沖撞下甚至極可能爆毀修士的身魂!這百害無益的岐路當然不能被稱為“道”,以往有不得已或不信邪的修士非要強妄而為,無不隻是以身證明此法确是違悖天常的逆施行徑,為天道所不容。

但大千世界,凡事、常理都有例外。孟水雲能感覺到,宣虞體内流轉的靈力、魔力氣息,雖也免不了相互間的交融、搏力,卻沒有造成明顯沖突,還恰恰是互為表裡、相輔相成!靈力對外表現更加強硬,平素冰封、鎮壓着魔氣,讓其無以外露,而也因靈力有那内蘊魔氣的打底,尤其兩者間時時都在做着澎湃較量、交互影響,讓宣虞的氣海遠比普通金丹期浩茫,内中的修為力量,冰靈力得魔性的滲透愈發陰寒,魔力也得冰靈力的滋養更加深醇,總和便至少有同境修士的雙倍!其圖景恰如那不停遊動的陰陽魚一般,而此等極緻廣寒之氣海環境中所孕出的金丹,更是一顆與月同色的殊品寒丹!就如冷月升于滔騰的海漩與稠濃的夜色間,向整座氣海散發着寒霜一樣迷蒙的亮銀冷暈,如此太陰光華——竟與月妖途徑那“妖神”族裔才可能練就的十一品妖丹品相極相近!使得宣虞這個人類修士的靈力顯然也具備了同樣近似的隐蔽、迷障等特殊能力,完全掩藏住了他自身的魔氣。如果不是雲水禅心秘境本身的特殊,以及孟水雲即便是分離的神魂也有仙家境界,更因深知《長生訣》内情悉心辨别,恐怕都會被宣虞瞞天過海!至于造成此種特例的緣由,孟水雲能輕易想通一半——顯然這兩種力量共同來源形成于一套修煉心法,一套自身靈性魔化了的仙道至典:《長生訣》!

孟水雲當初負責坐鎮歸藏秘境,憐憫《長生訣》鳥盡弓藏的境遇,故而耗費九九八十一日夜與其坐而論道,以同出而平和的《素問》心法幫其慢慢調整梳理本身的靈性,将那小部分猶未徹底被瘋狂魔性玷污浸透的靈性文字搶救分離了出來,帶出遠離秘境中的污染源頭,于是才有了蓬萊藏經閣這個雖不完整但神智還算清醒的“長生君”。可很快,孟水雲發現,他還是托大了——即便已被廢去威力更強的後半段,還被他糅和進了《素問》内容曲改,蓬萊修煉這門《長生訣》的天驕後輩還是或實在難以堅持不得不前功盡棄、道途從此止步,或最多捱到第四境“淵冰”便被那心法裡萬丈深淵一樣空洞絕望的黑暗魔性最終吞噬道心,完全走火入魔!“悔已晚矣,我這才醒悟自己被長生的真靈騙了,祂求我将分身帶離秘境,并不是為了保留住這部分靈性,恰恰相反,那些我以為未經玷污的文字,是祂刻意呈現的假象,正像你煉出這修為——内中藏着至深的魔性!祂根本是為了報複所受不公,報複這世間的修道之人!所以我醒悟後便把祂這分神永遠封印在了藏經閣,讓他無法去禍害世人,更留下警言,明令禁止蓬萊弟子修煉!”

“但如真人所見,我已平順步入五境第二層,并且至今仍未感到瓶頸,隻能說明即使是真人也有走眼的時候,至于真人說長生君非善類——哦,我知道,可并不在乎,”宣虞輕笑道:“對了,長生君還托我帶話給老朋友呢:‘老家夥改改你那好為人師的癖病吧,自以為嚴控着蓬萊代代道統延續,實際呢?你根本幹涉不了蓬萊什麼,被江潮生束以高閣的這麼些年,有沒有終于發現其實你的情況比我還不如?’”

這話嘲諷得相當不剩情面了——因為極緻運功自然免不了氣息大量外洩,宣虞對孟水雲能覺察他修煉秘密其實存有心理準備,對這類高高在上審視他的男性長輩挑剔不喜自己,更早習慣了——他的态度向來都是報之以直,所以把孟水雲生生氣笑了:“一直未來得及問,你與江潮生究竟是何關系?能繼任掌宗,他非自然的死是出于你手筆?”

“在外人面前,我需稱呼他一聲‘師尊’,雖然他除了該如何在懸殊、看不到一點希望的絕境壓迫中薄冰求活、卧薪自處、反殺刀俎外,明明什麼也沒教過我,”宣虞頰邊漾起一個清恬的小梨渦:“不過真人将他的死全歸于我未免也太高看我了,隻能說多行不義、失道寡助。”

“你這樣的性情、能耐以及身懷的這份特秉,江潮生其人能容得下才是咄咄怪事——至于你的本事到底有多少,我具體試試便知。”孟水雲也摸着了宣虞幾分性情,知隻靠言語必不能使他退讓,便并指為劍,在空中迅速書寫出了如山海般偌大的“師道”二字,那鐵畫銀鈎的一筆一劃霎時俱化作鋒芒劍氣殺向宣虞!

***

靈舟上,左右無事的衆人都在三兩交談,宋文期指着個穿著青衫道士服、身材高大、氣質卻頗落拓不羁的男子跟蘭因、鐘纨介紹:“那就是天機觀清妙真人的大弟子沈乾,我給你倆的轉運蓍草就是跟他求來的——怎麼樣?很靈驗吧!”

鐘纨卻道:“可我聽爹爹說這就是騙錢的噱頭,是這位沈道人幾十年來行走江湖愛耍的老把戲了。”

宋文期大驚!趕緊去找神秀居士求證,神秀居士正在指導鐘硯作畫,聞言笑道:“他是不是跟你強調‘心誠則靈’?”

蘭因則被鐘硯正在作的畫吸引了——丹青引這脈畫修講究的就是一個乘興而作、一揮而就,從而最大程度抓住留存那一刹那閃逝的神意在筆端,所以鐘硯這麼會兒功夫就已把宣虞方才出劍的形神再現了出來,鐘硯不愧畫道小有所成——這畫作得頗有可圈可點處,無論宣虞翩鴻般遊曳的身姿,還是所持斷水劍梢的淩厲冷意,尤其那滿卷鶴靈般漫空飄散的雪意,亦把這一劍的劍意做到了具現,但……鐘硯完成後卻不大滿意,就像他這幾年來一直感到的:表現上始終差着那麼一截,這時卻聽蘭因看了會兒畫後搭話道:“你沒把我師父模樣面容畫細緻啊?隻有飛揚的發絲。”

“嗯,”鐘硯說:“我功夫還不夠,如果形畫得太細反而破壞了意境。”

“哦,”蘭因若有所思:“不過你把師父握劍的手畫得好好,完全就是像這樣的!這幅畫能送我嗎?我很想拿回雪居挂到卧房牆上……”

鐘硯受寵若驚,對于他現在這樣的半吊子而言,有人求墨寶可以算幸事,除此外未免不好意思:“你要挂在雪居啊,這…說實話我自己都覺得這幅畫摹宣宗主的劍意和氣質神韻還缺了點什麼……”

蘭因這時正在想着回去後把這幅畫與卧房裡現挂着的師父給自己作得那幅畫像,一左一右并排挂到一處時相映照的樣子——聞言,便不假思索道:“是啊,你沒畫出我師父劍意裡最顯著的孤獨。”

“孤獨?”鐘硯初聽甚至覺得有點好笑,這是什麼形容啊?

“對啊,”蘭因以為他沒理解,更詳細地解釋:“就是完全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感覺,天地廣袤,但他隻有一個人和一柄手中的劍,那茫茫大雪下埋藏的是任何人都看不到,他也不願向任何人顯露的心迹……”但蘭因看到了,所以在蘭因眼裡,宣虞縱然強大,卻也像他單薄的背影那樣,始終讓蘭因感到心疼,讓蘭因的情緒和視線都更由衷緊密地追随着他,任何宣虞的細微都會牽動,雖然師父并不甚知道,但蘭因的心是時刻和他貼在一起的——不過如此隐秘的心思與宣虞的心迹一樣,蘭因也不願和任何人分享,隻會自己一個人默默體會品味。

“并非不染塵、心無物的空靈飄渺,而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一人一劍雪中獨行于天地曠茫旁人無以知其悲喜的孤冷……”鐘硯喃喃,再看自己的畫,頓時就覺得意境描摩太淺薄、不堪入目了,他在畫道上素來是有幾分癡的,居然擡手就想撕毀了去!

蘭因急了攔他:“你幹嘛!”

卻這時,秘境湖面的冰層盡數碎裂,其中恐怖洶湧的靈力流動,甚至遙遙波及得他們這葉泊于半空的靈舟都險被傾覆!

薛潛捋須:“看來祖師已親自出手‘考業’了。”

裴銜見他一副成竹自得的神情,不由笑:“薛師兄怎麼就如此确信宣無虞一定不能成事呢?”

“成什麼事?”薛潛嗤笑,“你我皆知祖宗最重道統,蓬萊真正的劍道絕學,宣無虞可學到過半成?他算師承江潮生,可江潮生始終被攔在内門外,對我蓬萊劍道真傳亦屬于門外漢,”薛潛作為蓬萊第二十三代宗主含景真人收入内門的弟子,無疑是有資格說這話的,“祖宗對于掌宗者的考察一向最是嚴苛,就是以往那極受前代宗主厚望、選為繼承人悉心栽培多年的真傳弟子,也不是沒有被認為半間不界否決的,他宣無虞憑什麼能入祖宗法眼!”就此一點,他再天賦出衆如何?甚至自己走出劍道可以獨創劍法如何?越如此,不越顯示他非蓬萊嫡系正統傳人,又談何繼往傳道!

裴銜也不得不承認他所言有些道理:“但我記得宣無虞學劍那會兒經常到集賢閣翻前輩先賢留下的諸劍譜吧,尤其是祖師那副書帖,說不準得了幾分真意,湘離學士從前不是常誇其書法有成?”

“若僅僅是靠研習劍譜就能學得精髓,那還需要什麼師徒相授?”薛潛嗤之以鼻:“我說裴老弟,你話裡幹嘛要這麼長他人志氣?”其實要真照薛潛那個資曆排法,裴銜才是含景真人的關門得意弟子,而薛潛不過一記名弟子也,但裴銜因受江潮生迫害,雖僥幸保得了性命,卻似乎早喪失了全部心氣,隻願安心守着妻兒度日,這會兒也不答話,視線的落點仍在落夫人與裴積玉的方向。

而落夫人正問裴積玉:“可感到什麼?”

裴積玉神色凝重道:“不太好。”

***

或許薛潛的紙上談兵論确中某些肯綮,孟水雲不能讀心宣虞,所以更執了意要靠暴力試出他的底細,沒有多留手,鋒銳強大的書劍之意将斷水所有使出的雪鶴劍氣盡斬殺得铩羽紛紛!

“呵呵,”孟水雲意味深長道:“都已被看穿了,還深藏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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