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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番外 春風無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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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配角有大量着墨,但和主角、主線關系莫大,所以還是建議看一下^^

“為人者,便是生來失怙失恃,未受父母的撫育,也總該感念這份生恩給了他血肉之軀,情感上更該天然感有血肉之親,可三歲看透本質——那時的宣無虞還不做場面的修飾,他之天性異禀、博聞強識,可讀書教養,卻習不得禮法道德,反倒成就了對父母的輕蔑!說起生身父母時冷嘲譏哂的态度,甚至不願喚他們作爹娘,在講起與之客觀的血緣聯系時稱言一聲父母都淡漠不情願,而從來大逆不道地直呼尊親名諱!”沈乾搖搖頭說:“所以直至今時回首,我依然覺得宣無虞就是個妖孽降世的禍種怪胎!”

——宣桃修煉《素女經》,最精純的修為就在陰元,所以她很明确自己這輩子應非萬不得已都不會去生産,更何況姐姐的孩子又與自己的何異?對姐姐這不幸的遺孤,她幾乎是事事躬親得帶大——真正養育一個孩子所要付出的心血是難以為計的,更何況是宣虞這樣生來多災多難的孩子!

宣桃永遠不會忘記宣柳自絕後她抱過襁褓裡嬰兒時的心情,而這兩三年裡經曆了那麼多,卻又好像隻是一晃眼,這孩子便由那麼小小的一團長大了,出落得明文斷理——宣虞身上的太素毒經許遏制後,精神也好了許多,就愛趴在床上翹着小腳,或總坐在哪裡低着小腦袋捧着書讀,開始還偶爾需要宣桃在旁輔助講解,可漸漸,他便不要了,宣桃初時還以為他那樣的一目十行是在瞎翻頁,想要制止教育,才發覺了這個孩子的殊異靈慧,考校他都讀到了什麼,不僅能朗朗地完全原模原樣複述出來,還竟對内容有自己獨到的思考見解,隻是小宣虞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對宣桃發現此事後就老來稀罕地問他,也總引得來往玉璇玑院裡的其他衆女圍觀,還皆大驚小怪的樣子,次數多了宣虞就當真很不耐煩起來,往往冷着臉推宣桃說:“好了,你快去做自己的事吧,不要總來打擾我了。”

可就算他表現出這樣的嫌棄了,宣桃還是閑來就會守在他身邊,隻是這樣在邊上看着他,就能感到心裡的慰藉——宣桃曾在下葬宣柳時愧痛發誓,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對待宣虞,不過她也不曾料到,除了責任感之外,自己這樣個性的女人,心神竟也會如許為這個孩子牽動,鐵石一樣的心腸會可以如此為他柔軟,她常常都想和宣柳分享,她想宣柳一定也會為此感到非常高興的…她想起宣柳生前談到虞粲之給他們孩子小名取作柳絮的絮字,卻接着又說:“但随我不好,怎麼能随我呢?似他爹爹才對,就是最好變得更聰明一點吧,比小夭你還要聰明就好了…”宣桃想着宣柳,心緒翻湧下,忍不住輕柔地将小宣虞因低頭專注看書掉落下來的碎發挽到耳後,她想這個孩子是比他們都還要出衆的,“絮兒,”她終是忍不住想跟宣虞也講講他的母親了。

宣桃曾構想過無數次:要怎麼告知絮兒他的身世,可無疑怎麼講都無法稍改事實的殘酷慘痛,于是為了鋪墊,宣桃先是聊閑話似的,用家鄉越語講起了這則主角綽号眉間尺的傳奇,小宣虞不知不覺被吸引了注意,撚着書頁的手指停下了翻動,而擡頭望過來,對上他的視線,宣桃心一亂,隻是佯裝自若:“怎麼?絮兒對這故事有什麼看法?”

小宣虞蹙眉,随即薄薄的嘴唇傾吐出的言語卻與宣桃所欲傳達的意義背道而馳,甚至毫不留情地将那一家三口通通鄙夷嘲笑了一遍:“……不過他娘說他沒用也沒錯啊,這個叫眉間尺的孩子,最後居然隻是自刎貢獻了一顆頭,依靠别人去幫他實現願望——我覺得他各方面都好奇怪,就好像腦袋有問題,空空如也,隻有别人教他驅動他的念頭,所以自己終什麼也幹不成——我見書上說,文道的教如風化,潛默地侵入影響人心,最普世的教化就寓于通俗中,而姨母你方才說這個故事廣為傳誦,是不是就為諷刺他們是這樣的愚蠢可笑,教人去引他們為戒呢?”說着,自己就還笑着聳了聳肩。

這童言稚語卻教宣桃驚慌變色,回過神來連忙道:“莫邪并非不愛眉間尺要害他,隻是生産使‘她’修為流失太嚴重,根本沒有能力為丈夫複仇,所以隻能寄期望于他們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想害你?!”可這樣的解釋用以辯駁小宣虞方才極透辟的“她愛丈夫遠勝過愛孩子”,宣桃自己都覺出了單薄無力,她還在心驚,小宣虞卻從她的措辭裡敏銳察覺到了什麼,登時不再笑了,仔細盯着宣桃:“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宣桃強顔道:“方才完全是姨母做錯了類比,情況根本不一樣。你并不曉得你娘——姐姐她是怎樣的人,她這輩子可說全然是為我的錯誤所累……”

“常言道‘仙凡有别’,可這種區别卻不盡在人的資質,而更多卻是體現在出身——決定了能接受的知識、享受的視野和資源,”宣桃說:“我家世代隻是栽培販賣靈茶的商賈,但在家鄉那小地方也算富甲一方,我和姐姐自小生活富足無憂,可或許我生來即是個不能安分滿足于現狀的……”

她們父親為商,來往賓客三教九流,“有次有個客人意外看見我和姐姐,驚歎我們‘殊質’如此不凡,還說他有門路能搭上修真世家高門,我們與阿爹都定能憑此有好前程雲雲,阿爹聽後卻是大怒,當即将那人趕了出去,斥說我的女兒才不會送去做給人糟踐的奴婢,他更不會賣女求榮,但我那時并不深知世情的險惡,聽了那人的話,便起了心思鬧着想要修仙去做仙人,阿爹不許,為斷我這心念甚至不久就請了人要給姐姐和我說親,說得人家正也是宣城商賈,可我隻盼着也成為越女故事裡阿青那樣仗劍拂衣的俠女,自然萬萬不願意,且覺得既阿爹頑固阻撓,那我繞過他自去謀前程便是,不僅謀劃了離家奔去那傳說中的仙都白玉京,還纏着姐姐勸她:‘你這般人材,嫁那樣平庸的男子,豈不是糟蹋浪費了一輩子?不如和我一起去玉京,都說那裡的世家公子皆是神仙俊傑般的人物,才堪配姐姐你嘛!’我們那時誰不憧憬隻在傳聞中聽過的仙家?她被說得意動了,但其實我更知道,她更多還是也不放心我一人,故終随了我瞞阿爹逃家,我們攜了私房靈铢,在家中幾個會些武術的随從護衛下,恰正在仙曆一零九年元夜抵達了玉京。”

如今的宣桃再講起彼時神情慘淡、眼波甚至蘊着傷楚的淚珠,可當初年方十四的少女宣桃,初次真正見到玉京的勝景,隻感到神往成真的激動喜悅,讓她忘形地撥開了幂籬,隻想将這座人間仙都看得更清楚些。

殊不知她的笑靥,落入他人眼裡,亦是人間罕見的麗色——眉心豔桃夭,羞臉粉生紅,更何況她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沒甚過得去的傍身,自身與身邊仆從更毫無修為,玉京最不缺的就是遊冶子,當即便有一群華貴裝扮、卻滿身熏人惡臭氣的公子哥湊過來想要非禮她:“喲,這小娘子好生嬌俏可人!”

“我們護衛的那點武術對于修仙者而言簡直像稚童打鬧,姐姐護着我,卻也被調笑輕薄……”

宣柳的幂籬也在哄笑拉扯中被打掉了,她比宣桃大兩歲,相比妹妹未脫女孩的稚氣,已有了亭亭袅袅的弱柳扶風韻緻,這些登徒子見着她的真容,更加淫邪興奮:“居然是對各有千秋的姐妹花!”宣柳怕得渾身發抖,但仍努力擋在妹妹身前,卻竟當街就快要被拖拽着行不軌之舉!

而就在這時,一道揚鞭蘊着犀利的靈力無比精準地抽在那幾隻已探進宣柳衣襟内猥亵的鹹豬手上,将那幾個登徒子俱抽得痛哭濺血,随即又被襲來的流星幾腳飒沓踢倒了一地!

來人卻還不逞意,落地間抽出了霜雪一樣寒意的冷刃,徑直就朝一人頭上劈去,教幾個登徒子都顧不上傷,吓得在護衛掩護下嚎叫着屁滾尿流地逃跑,那人劍沒見血,猶自奮烈:“早說過再讓我逮到你們為非做歹,就絕不再念及你們背後家族輕饒,必要替你們老祖宗行道義!”

“喊打喊殺,粲之,”有人牽着銀鞍白馬落後一步趕到,聲音溫霁:“你吓到這兩個小姑娘了。”

宣柳宣桃确是還在懼辱交加地應激發抖,宣柳緊緊攏了被蹂躏得淩亂的衣襟,勉強忍下流淚哽咽行禮道:“多謝這位恩公仗義相救。”

虞粲之聞言收劍回顧,他生得朗眉英目,眸中似乎流閃着灼灼粲然的光華,是玉京青年一代裡最有名的美男子之一,不過身上分毫沒有另外那些公子哥的浪蕩氣:“這幾個畜生應是又磕多了藥,你們沒事吧?”當看清她們形容,他也不由怔了下,尤其辨出兩姐妹一行都是毫無修為的凡人:“聽口音,兩位姑娘不是玉京人?來此行走是為何事?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虞粲之實為好意,想提醒我們兩個弱女子出來行走當想辦法保護自己,可我聽他與那些纨绔亦熟識,便懷着忌憚不敢輕信他的人品,故意稱我們是來投玉京的親戚,堅決謝絕了他。”

宣柳遇事多聽妹妹的主意,虞粲之也看出了她們的緊張戒備,便不再執意插手,隻是道:“我便要離都而去,但我這位摯友小晏就借宿在我家中,若兩位姑娘遇上什麼難處,盡可去虞家府上找他便是。”

一身皎白道士服的崔晏溫文地朝她們笑笑,兩行人匆匆一面,便就此分别。

“虞粲之去往九嶷拜師學劍,但他當然不能預知,在他離去身後,我和姐姐便如羊入虎口,很快被拐進牙行,後又入遊仙樓,”宣桃沒有詳談她們這段經曆:“而他那摯友崔晏,則被他名義上的妻族江氏看中純陽之體,奪舍害死,江三對虞粲之謊稱崔晏是不辭而别了,後來連續數年斷了音訊,直至找上崔晏宗門,發現陰陽宗竟從這世間詭異消失了,虞粲之推斷崔晏應是發生了不測,從此鐵了心要追查此案替故友讨回公道。”

而學成出師的虞粲之也早不是那個可以任江氏下套拿捏的毛頭小子了,變化莫大,不僅劍技成就,眼界、手段亦不可同日而語,還繼承嵇平明志向重組起了“俠客行”!虞粲之為人慷慨仗義,本就交友廣泛,且不重身份境遇,隻論脾性眼緣,行走江湖不擺派頭,又有嵇平明高徒這則身份保證,很快集結起了一衆投契同志的散修異士,俠客行這則草莽勢力再度崛起。

“那段時日,江朝雲暗中負責運行的人口買賣生意被俠客行摸着了不少作案形迹,使絆子、甚至下毒、暗殺、□□通緝…江二用盡了辦法恐吓阻撓,可虞粲之不僅一一避過,根本未膽怯悔改,還在一而再發現暗中有人欲害他後變得對周遭更警戒,到了連江三、虞氏本家的人都有所防備的地步,甚至一條條循蹤追緝着這些迫害他的魍魉伎倆,眼見他步步緊逼,江朝雲焦頭爛額、以緻日夜寝食難安,隻唯恐這個妹夫哪天确切查到什麼罪證,猝然就來一劍取了他性命。”

“江朝歌也深覺棘手:虞粲之與崔晏最大的不同,就是崔晏身後并無強大有力的宗門,可嵇平明卻多少令人忌憚,不想引來更多麻煩,對虞粲之下手就必須夠隐秘。”

江朝歌受此事困擾,與情人宣桃傾吐——宣桃早已不是十四歲那不谙世事的少女了,十年裡修習素女功有成,讓她本就嬌豔娉婷的容貌身段完全被情欲催熟似的,蛻變褪去了所有青澀不足——宣桃以紅绡魅舞揚名風月場,那一颦一笑、一言一動勾人攝心的妩媚妖娆,更有那自深内而無盡透出肌膚的催情體香,讓但凡見過她的男子,隻要被她含情睇上一眼、呼吸到一縷她身上飄散的媚香,便無法自控身心為□□的焚燒,隻想狂浪撲倒在她裙下,聊以纾解——而江氏所修心法本就有過分炙盛心火的影響,江朝歌每每與宣桃雙修采補,快活平火之餘,又能裨益修為,且更難得的是,宣桃個性也極解語伶俐,見識心計非尋常女子可比,不但盡心盡意作為交際花幫江朝歌斡旋玉京複雜的人情往來,還屢屢切實出謀、出力替江朝歌排解憂難,教江朝歌在事業上亦漸漸離不得她,近些年更受寵信得俨如遊仙樓“女主人”,因此當遇着類似的煩惱,江朝歌習慣同她傾瀉一二。

宣桃聽罷隻笑問:“家主怎麼就不把他請到遊仙樓裡來呢?”

“就和他不好用丹藥一樣,美人計對他也不切症——你是不知道,虞粲之此人,在女色方面簡直不像個正常男人,”江朝歌方與宣桃雲雨過後,瀉了好一通邪火,舒暢得喟歎,心防下降,說話也更随性,甚至未向宣桃隐瞞江三當初下嫁的種種内情:“……我江氏嫡支的女兒怎生貴重!若不是出了此等醜事,怎麼也不會嫁入虞家那樣的破落戶!聽說他虞家的全部家當加起來,還不及老二給三兒貼作體己的嫁妝——不過三兒此事後也越發有恃有老二兜底,不像個樣子!婚後裝都不願裝一下——想來若不是深感被看低侮辱,虞粲之也不會被激起心氣非去拜師嵇平明……而這中間十年來,虞粲之每回玉京探親,都是和三兒分院而居,彼此厭煩到根本不願多碰面,卻也沒聽說他在外頭沾什麼露水情緣。”

宣桃玩笑道:“這世上,哪有男人不好色的?我可不信!不過若真不喜歡女子,卻對個男人的下落這麼執著,呀——莫非他愛得是男人不成?”成功把江朝歌逗得哈哈大笑了,偎在他懷裡柔聲道:“江三小姐既從來冷落他,我看這泥腿子,說不定是壓根沒體驗過此等真正的風流極樂,對此還蒙昧着!卻正是這樣的人,一旦淪陷,才不得了!——且不管他愛得是男人、女人,家主隻管把他帶到我這裡,家主對我的手段難道還沒有信心嗎?……”

虞粲之前來赴宴這夜,玉京落着針砭似的冷雨,玉璇玑滿室卻依舊是活色生香的火熱,是以虞粲之披戴蓑衣箬笠進來,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蕭肅寒意,不免使室内的人感到凜然,而笠蓑除去,露出他英俊銳厲的面龐,以及腰間那明晃晃的“白刃”雙劍,江朝雲有瞬間不自覺地防範緊繃,倒是宣桃從容地給調教過的嬖僮美婢遞去眼色,引了他入座。

江朝雲也緩過了神,笑着與虞粲之寒暄起來,廳中歌舞繼續,左右的小倌美妓也開始夾菜斟酒地服侍,虞粲之卻沒見理睬,而是隐晦審慎地打量了圈周遭環境,他與江朝雲熟稔,說話随意:“怎麼隻有你啊?不是大哥請我來的?”

江朝雲笑道:“粲之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我的面子就請不來你是吧?從來三推四拒,非得大哥親自下帖相邀。”

虞粲之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呆不慣。”——白玉京世家間的風尚便是彼此應酬作樂都會選在遊仙樓,甚至被準入此間本身就是貴重身份的象征,但虞粲之年少時虞氏落魄,自然沒人會邀他來這等窮奢極欲的銷金窟,而等他靠自身闖出番名頭了,更成為江氏姻親——表面上看,虞氏因此飛黃騰達,一躍被帶入了顯赫階層,可實際卻是,虞粲之的個性觀念與上流世家圈子格不相入,大多人排擠他不說,有時擡舉他請他來交際了,虞粲之卻捏着鼻子都坐不住:太烏煙瘴氣了!一群人聯絡感情談事情的方式是磕藥狂歡、聚衆宣淫,荒唐醜态畢露,他打心底厭惡鄙夷,每次都忍不住翻臉發作離場!後面更再不參加了,卻與那些卑賤之流攪和在一處稱兄道弟——虞粲之與江三娘本就談不上夫妻情分,如此種種丢醜的作風更引得江三娘無比嫌惡,江朝歌作為江氏尊貴的現任家主更從不屑搭理這個妹夫,這次卻一反常态請客示好,虞粲之縱不明所以,多少還是察覺到了異樣。

是以宣桃在旁冷眼瞧着,殿内燃情香的氣息在濃郁彌漫,表演的歌舞也越來越□□□□,氣氛醞釀下,就連久經歡場的江朝雲呼吸都不由炙熱粗重起來,而侍奉虞粲之左右的美人亦面色陀紅,引誘的動作愈發大膽露骨,尤其那形容俊秀的小倌,不僅貼得愈來愈近,甚至就借布菜的動作,要摸上虞粲之的大腿和手——不想虞粲之察覺到,刷地擡腿,竟是一腳把人踹了開!臉色更難看得要命,活像要當場抽劍殺人:“别碰爺!不男不女的髒東西!”

小倌吓得跪倒瑟縮,江朝雲忙安撫虞粲之:“妹婿切勿動氣。”宣桃也親自過了來賠禮:“這些下人實在粗鄙不堪——都下去,我親自來招待客人。”

然這等難求的美人恩虞粲之卻也不消用,宣桃的豔名——不單江朝歌,玉京另數不清的高門貴胄也都早被她勾搭入幕——在上層圈子不算秘密,虞粲之對她的不齒根本不假掩飾,宣桃自是感到了,但她在歡場為達目的能屈能伸,依舊如無所覺地百般曲意逢迎:“公子怎生都不動筷,可是酒菜哪裡不滿意?我叫他們撤下去,換合口的就是……”然無論說什麼,虞粲之都始終沒睬她的意思,不勝其煩還直接問了江朝雲:“要沒什麼事我走了?”

江朝雲心裡急,唬住臉道:“做甚?你和三妹夫妻間的龃龉二兄插不上手,但粲之莫非因此還遷怒到了我身上,也與為兄生分了不成?知道你不喜歡,特意沒請别人,隻想咱們兄弟好好說說話……”

虞粲之總也不好太拂江朝雲面子,于是隻能暫且忍了,繼續敷衍應酬,但他始終裝着滿腔的心事,說出來的話與心裡真正沉悶的并不相幹,就反倒在身處紙醉金迷的浮華間感到了一種與環境至深的隔膜,讓江朝雲虛僞的笑臉、宣桃的朱顔媚香都距離他似近實膈,但當這時,他聽到了一種琴聲。

室内一直八音繁會,獨獨這琴聲雖一樣應景在奏熱烈的曲樂,卻是泠泠冷清的,在如此俗不可耐的情色場合卻出脫得清雅,竟有遺世仙姝的氣質——像冷森森月下幽郁的竹作得離魂,虞粲之聽出了那琴曲凝于弦間藏得很深的鬱鬱不樂,不自覺側耳聽入了神。

宣桃察顔觀情,盈盈笑道:“早仰慕虞公子除劍術超群,在音律一道上也尤是行家裡手,實不相瞞,小女也略修此藝……”

江朝雲馬上助攻:“那今日請到粲之可是有幸了!不如宣姬你現場就來一曲琵琶樂舞,讓粲之來指點一二……”

“談不上,在場分明有比我能任的,”虞粲之打斷,忽然道:“——是誰在彈奏箜篌?”

他雖是這樣問,但其實目光已搜尋見了那低頭撫琴的側影,而猝未及防被點到的宣柳撥弦的指尖亦一滞,訝然擡眸——隔着滿場的聲色犬馬,兩個人今夜第一次真正彼此相視,而對上虞粲之那雙非常有辨識性朗眸的一霎,宣柳霍然竟認出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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