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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青青子佩(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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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也自是笑而不會答話。

“啊!”提桓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然後又勾唇笑了起來,如是檀金亦在此,定能認出這使壞笑裡蘊含的饒有興緻,與此同時,他舉動就像随便伸了個懶腰那樣好整以暇地掐起手訣——時刻掐算剛剛好,醞釀已久的功法激發!引起血脈裡的優昙婆羅力量勃迸!

*

劍光有多乘奔?一切發生于蘭因感覺間隻在短短瞬息,他頃刻便已透支了修為,教周遭星魄光芒已然流散了。可比起猶不停生硬壓榨經脈裡優昙婆羅進行吐放的虛脫疼痛,這樣的高度與速度盡帶給他的,是無限心馳神蕩!

——“你是認為作為劍者的道,應當與鑄劍者的道一樣嗎?”昨日與聞人語探讨時,宣虞曾指出。

聞人語思考:“同樣是以劍為道的修煉,若要往細區分:大概一為打造所秉初衷,一者則是後天持之的實用習練?但總是前後一緻會更好吧?”

“我以為,邏輯恰颠倒——劍為人而生,”宣虞說:“所以持的是劍,和持一枝花,與什麼也沒有,并無根本上的區分。”

一把劍的優劣對劍修的得失另論,可宣虞口中的例子也差别太絕對了!聞人語認理:“這怎麼能一樣呢?”

“怎麼不一樣呢?”宣虞反問。

是一樣、也不一樣的。芙渠原本該是什麼樣子?不重要了——起決定的是此刻攜手執劍者!蘭因無可磨滅他對宣虞純白的夢,就是自想握住這雙手伊始的:可起初是多麼遙不可及啊,夢裡夢外都捉摸不到、如隔天邊,再到他一年年經複執着他寫字、練劍的細末——而現在,終于實現了!他冰涼的手背,被他反過來包在自己掌心的溫度間了!

蘭因無以描述他心腔中的轟搏聲,這幾乎可說是他的執著、他的追求、他的向往,至今最接近圓滿的一刻!

可就是在他這已抛下忘卻掉一切不美滿,前所未有攀升到了幸福頂點的時候,“神幻”突然作聲:“苦于力量不夠?——好啊!”

本來于谷雨小築避圓月之期、卻因異象正在衍算天命的郗兌忽然感知到了什麼,指尖一顫:這個時刻點,恰正到了宣虞的生時!

優昙婆羅的契約被催動!與天象、磁場的強契合,讓天地此刻本就為天然的祭壇!

一刹間,宣虞通體的血管青筋被寄生毒株勒得暴起紫漲,它們更肆無忌憚地穿噬進他的經脈,大口大口饑渴不停地吸食他的血與靈力!便是隐忍如宣虞,也難以壓抑連連痛哼!

而作為被供養的對象,蘭因一下被猛灌直躍階突破到了築基巅峰!更多的血與靈力還在恬不知恥地湧入他體内!蘭因七竅都被補得嗆溢出血來,可這不盡濃烈的血味卻通通來自宣無虞!蘭因眼淚一起絕望飙出:“不!停下!不要!快停下!”

可根本不由他自控——血色甚至還不可避免地飛濺開,染洇了整把芙渠的劍柄、劍身,滲浸入劍紋。

更怖噩的發生了:“命運”!——“神幻”強調的蘭因必須繼承自辛夷的命軌,在其拉扯下強行開啟運轉!

“宣無虞是極難殺到死的,我不喜歡幹過程想來就無趣極了的無用功——可你給我制造出了一場絕好的機會,”祂刻意壓低的聲線充滿了幸災樂禍,殘忍地揭露着蘭因最想美化的龌龊真相——他與宣虞的邂逅從來哪是他純淨美好的夢?隻是設計出來為傷害宣虞的陰謀詭局!“——如果直接獻祭了身魂殒劍,你猜他的蟬蛻還發揮得來任何效用嗎?”

芙渠暗銘的魔紋儀軌魔暈蕩漾起效,顯已不再滿足于被動飲血了,魔性力量主動吞噬起宣虞的靈與肉!附在其上的雪鶴,絕望地想要逃離這塊血沼,可一片片翦羽卻無以抗地被刹噬!發出無比幽怨凄厲的悲鳴!

宣虞所著那一身隻在襟裾間繡了幾小朵蘭花的缟素,更早被染成慘烈的血衣,這還遠遠不夠!蘭因親眼見證着其下的骨肉随之也被吸噬着開啟了劍解!他就要在蘭因懷裡融化!

“——不要!!!”莫大的震恸,蘭因竟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要撕開宣虞與芙渠的連接。

與此同時,天邊原本清朗的月照逐漸在這場指向獻祭中缭繞起濃烈的血色了。

流爍赤焰般的紅月間,這時開始射出束束燦金華光打在兩人身上。

而當這些光更向下覆蓋散落到九方大陸各處,竟分明構成了一道完整綻開的:蓮花紋!

*

其中有兩束光,特定穿越了足半座九方大陸的空間界域,照耀在了正于黑暗中枯坐的檀那,與他面前那幅壁畫上,讓原本古舊的壁畫驟然浮光躍金。

檀那的“佛眼”是“天盲”所緻,本應看不見任何世俗之物的——可當這兩束光打來時,那壁畫便纖毫畢現地在他眼中成像了。

檀那擡起臉龐,露出神情竟是割裂的:一半似乎本能為之歡喜,另一半則蘊含痛苦,與此同時,兩段發生在不同時空、與不同對象的對話正在他腦海内糾纏:

其中的一段,是檀那認為并不該屬于他的記憶——可自那次,施鈎玄往他識海最深處翻攪施針後,便不知怎的,時不時就會有這些零星的殘片冒閃出來,擾亂他現有的認知:

“‘我有什麼問題問你’?什麼都可以問嗎?”一個因變聲期略有些低啞的聲音,不等回答便自顧自:“哦——你怎麼會有三雙瞳的?”

——我怎麼可能有三雙瞳?檀那心底反駁:我明明連一隻眼仁都沒有!

“你是妖嗎?”這個人用眼風睨過他,語氣平淡,像在讨論極平常的人事:“因為我聽說:江潮生修煉到化神,無情道外化的法相特征也就隻是三千銀發——别的與普通人未見多大不同。我見你這三對眼珠既可以合而為一掩藏起來,使用時卻會全都分散——所以你應當是某種本體生有複眼的妖類?蜚蠊、腐蠅……”

他不該認得這個乖張的半大少年的!——他分明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宣無虞是在二十九年前的昆侖法會期間…這難道又是他憑空捏造的想像嗎?可檀那自問,恐補不齊宣無虞這份獨有的輕巧刻薄!他拼命搜尋記憶,可溯源到的第一則畫面,永遠便都是映月笑着為他打開了漆黑暗室的門——再那之前呢?他為什麼會在那裡?他難道生來就一直是呆在那裡嗎?他想不起來任何……

“還是,你連妖魔實際都不是?”少年宣虞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盯住了他:“壓根就不是此界所出?”

“你能直覺到,恰恰正因你與我一樣。我們才是同類。”宣虞說的是漢文,可這個屬于他自己的聲音卻使用的是某種聞所未聞的語言回答,然檀那理解起來竟絲毫無礙!

“我才與你不一樣,怪物,”宣虞譏嗤的話他根本不願聽了:“我一直是有家人、夥伴的……”檀那的神識已在急劇交鬥:我到底是誰?身體、靈魂究竟來自何方?!師父!

“我卻沒做到啊!”映月的聲音适時響了起來,告訴他:“…如果你有疑惑想求解的話,就到一些還保留有上古遺迹傳說的伽藍去找尋吧!”

——這場映月臨終前特意予他的對談,檀那已然回想了無數遍了。

映月似乎對于他彙報的提桓去向問題毫不在意,卻是和他感慨說起了:“這次又見到了無虞小友。”

作為映月的随侍弟子,檀那知道比起他們幾個欽命的親傳,老僧卻似乎是更青睐宣無虞的:就在上一輪維摩诘主持的仙盟法會上,映月特邀的坐禅論道環節,他和提桓也都在列,映月卻是點了宣無虞為魁首,并摘下了金蓮池中開得最盛的一朵贈與他。

事後,最不服不忿的反而是不喜宣虞的檀金,追着老和尚要說法,映月當時笑着摸摸鳥頭上忘了幻化回去的三根毛:“道心殊無高下之分,隻是無虞小友最得我意——這樣說不恰當,無虞甚至可以說是令我啟迪匪淺的一位引道者了。至于他在芭蕉葉上具體寫了什麼,你們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他啊。”

但這怕是老和尚的一廂情願了——維摩诘檀字輩四名親傳都與宣無虞嚴重氣場不合,雖然檀那也說不上為什麼,而他一向實話實說:“弟子欣賞不大來宣宗主。”

映月今日似乎談性頗佳:“為師認識他是在最躊躇不定之際,通過一位老朋友,知道了他和他養母的事,便對他很感興趣——那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施主啊!”

“…如今看來是為師修行尚未及,燃身亦未能如她一樣渡成諸……”映月當時已油盡燈枯,言未盡,隻望他良久,而露出了煥發的容光:“da^na啊!”映月最後用梵語莊重叫了他的名:“為師想要布施你的盡已完成,隻還有最後一句話要教授你:如果你未來關于罪惡的孽源,有疑惑想求解,就去到……”

而檀那自慌張跑離蓬萊,就在循映月生前的指示到處尋覓——找到了!眼前這幅書繪上古秘聞的壁畫果然是最佳的解答。

如丹青引、文淵閣這樣的宗門對世最卓著的作用,就是以靈性圖、文嘗試記錄下如此本身就蘊含無盡力量的修真知識,而這樣的記載、所承載的知識,在這個末法時代盡被銷毀、佚失,也根由此。

“天魔”!檀那僅觀此二字,眼前便已湧現絢麗的魔暈,冥神數日夜,才艱難再往下讀:天外有仙,天外亦有魔。魔者,本即幹擾、侵亂、障礙、破壞意也,天魔亦有神之能,視為魔神,隻因天魔便來源于神!古神修純粹靈性,将惡、劣、情、欲等不淨力量化煉出,割舍而另抛至之處,便是“九重障天”。天魔便由此繁衍。是以其存在、化生方式亦非此世有之可類比,大多為符诳惑、入侵、污染篡取、掠奪本質之托生、寄生、共生……魔本性即此,在九重天亦互相殺伐攻掠無度,鬥争中屹立最盛的數種天魔族群列如——檀那一眼望過去,其中的:林伽,帝釋,修羅,迦摩…皆在散發最顯著的魔華!

文字之外,更用圖示形象表現了天外飛魔于九重天的喜擅習俗!檀那還在研摩時,那兩束光射來,他眼前的壁畫上突然懸空現出了一道蓮花□□,飛快地旋轉,而三種天魔自壁畫中奔出,三者相依而互逐,而在這循環的輪回間,帝釋手捧的酒杯中漸漸蔓延生長出一樣綠株,先是寄生了他自己,而覆蓋過修羅時,纏緊開出了滿樹搖曳的白花,最終融入那另一名容貌姝麗的天魔女子身體,霍然便将對方徹底取代!

*

蘭因達到築基巅峰,本就完整暴長到了他通體經絡的優昙婆羅,經血月中透出的天外魔光照耀,激凸的青紅血管流爍起盛金的光華!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意志下,優昙婆羅對宣虞的劫掠居然被遏制住了!

宣虞得到喘息之機,鎮山令自腰間飛起,填向血月!

——異界的通道閉合了。

脫力的宣虞,一下失去力量來源的蘭因,被打斷了的芙渠,一齊翻滾着墜落了下去。

但蘭因不知哪還有的力氣,一直死死抱着宣虞,直到跌滾進海裡又帶着他曳遊回岸上。

劫後餘生,宣虞難得狼狽至極地雙手捂住了臉深深地喘息着。

這裡應是邊緣的孤島,千山鳥絕,空中瑟瑟紛落着鶴羽化成的暮雪,阗寂中,仍有激蕩的海潮聲在提醒着剛剛是怎樣一場驚心動魄的浩劫。

蘭因像被燙一樣遽然放開了宣虞,他的臉上太多血和淚混在一起,但現在已被風幹涸了。沒有說話,他深深看了宣虞。

然後毫無預兆地,縱芙渠插向了自己眉心!這一劍,毫無遲疑,動作利落之極,縱使宣虞迅速反應一把用力掰歪,劍鋒也已削到了他發髻,蘭因的半數發絲都被削落了。

宣虞皺着眉,聲音虛弱得極短,但依舊聽得出充滿不可理解的濃重情緒:“你幹什麼?”

“殺了我,師父。”蘭因已不流淚了。經脈中凸顯的優昙婆羅還未完全消緩,蘭因想起宣虞罹患優昙婆羅的第一個七年便是從他出生,他的年齡好像宣布宣虞死期的年輪。那他根本就不該活着!他無法接受自己是在這樣消耗宣虞!蘭因整個人劇烈地打戰,他更無法接受宣虞不相信他,誤會他,厭惡他!這将比他死了還讓他難受!

“聽着,不是你的錯,”蘭因哆嗦着手又要舉劍,宣虞摁住他阻止,蘭因卻不敢對上他的眼睛!而他的視線觸到宣虞的血衣,抖得愈發厲害,教宣虞隻能用從未有過的強烈語氣喚回他的注意:“聽着!”

“生而為魔,不重要,血緣,靈魂的烙記,都不重要!你是什麼樣,是由你自己選擇決定的——所以,我隻是宣桃的孩子,而你,隻是我的孩子……”宣虞說這話的語氣忍不住放輕,不是因為毫無氣力,而是他也在顫抖,這個被危險威脅的時候都能理智保持自持的人,卻在顫抖了:蘭因像宣桃一樣,竟要為了他放棄生命!讓宣無虞克制不住心内的戰栗!但有一股更熾烈強橫的熱流霸道洶湧上來——他說不上來的感情!教他猛然用力地,抱了下蘭因——用像抱真正的孩子的姿勢摟了下他的頭。

側臉時在他耳邊說:“而我與你,在世俗上旁人定義為‘生父’之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體内優昙婆羅的毒株,便是由他在全盤操控!你便是自刎在這裡,我的毒一樣無法根除!”

“檀金!”蘭因被宣虞抱的這一下,仿佛重新汲取到了生的勇氣,更多豐沛旺盛到燒起來的力量:“我為你殺了他,是不是就能拔除了?!”

“迦樓羅檀金?不!”宣虞卻是霍然站起身,暢意地大笑,他的形象有多麼凄慘,笑就有多麼邪傲:“那人自稱因陀羅帝釋,自比能天,卻實際是隻會吸血的髒污!自诩操控人心魔卑劣的魔主,可實際最卑劣的就是他的手段!他把你送到我身邊,躲在陰暗中就想看我們兩相殘殺,登台亮相都不敢的醜角罷了!”

“因帝釋提桓?”蘭因震驚、悚然、了悟,種種情緒,隻彙聚成一言:“他是因帝釋提桓!”

宣虞收聲後,沒有再多說任何話,而是靜靜望着他,伸出了手,向還跪在雪地裡的蘭因。

那隻曾遙望不可及的手主動伸了過來,作為邀請,蘭因無比緊力地攥握住!默契無聲地心神交對——這一刻,他們不隻是師生,從此,宣無虞不會再是孤劍、孑身:他的含冤、怨恨與複仇、鳴劍,蘭因都是他唯願與子同偕的侶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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