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侯爺怎麼會?!”
小姑娘不能想象,那般溫柔的侯爺,怎麼會親自發話,幾乎把舅舅打死!
她轉身就要往外去,“我去侯府尋侯爺!侯爺跟我說過,什麼事都可以找他,我求了他放了舅舅... ...”
她當真要去,杜緻祁連忙将女兒攔了下來。
“去不得!侯爺也不會見你!”
“為什麼?侯爺以前不是這樣的... ...”小姑娘還是不能相信。
杜緻祁不知道要怎麼跟女兒解釋,姐妹換嫁引出那位陸侯的怒火,都燒到了顧家身上。
他看着女兒哭紅的眼睛,惱怒地歎氣。
“侯爺他... ...隻要你姐姐!”
小姑娘倏然定在原地。
*
澄清坊杜家,沒過多久也得到了消息,整個府邸都沉默了下來。
連風絲都沒了,之餘逼近深秋的冷氣沉沉壓着。
錦衣衛北鎮撫司沒有放了顧揚嗣,反而以通敵之名用了刑,人快不成了。
其中之意,已十分明顯。
小厮菖蒲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在滿府尤其是自家姑娘的沉默裡,找了阮恭。
“要是侯爺真的非娶姑娘,我就把我赢的錢,都給姑娘吧,能讓姑娘好受點嗎?”
阮恭踢了他一腳,“别添亂了。”
正這時,門房的文伯讓小厮傳話,說外面突然來了人,是來見大姑娘的。
阮恭趕緊前去詢問,誰知一見來人吓了一跳。
“您是... ...永定侯府的大總管,宗總管?”
阮恭還是小厮的時候,曾在京城遠遠地見過這位老總管一回。
這可是永定侯府的大總管,京裡京外多少人尋他辦事,難見的程度堪比侯爺。
阮恭腦子嗡嗡,不知侯府的大總管親自來做什麼?
不想這位大總管卻是寬和好說話的模樣,竟還叫出了他來。
“是阮管事吧?我是奉侯爺之命特地過來的,有物件給姑娘。”
言下之意,最好當着姑娘的面。但阮恭讓菖蒲跑了一趟,杜泠靜并沒來。
但那大總管也并不生氣,仍舊笑着,讓人捧了東西上前。
裝那物什的匣子不算大,宗總管讓人打開了來,阮恭一眼看過去,愣了一愣。
“這是... ...”
“侯爺聽聞姑娘安置嫁妝的院子遭了賊,怕姑娘大婚之日的喜服來不及備辦,讓侯府針線上連夜趕制了一身,由在下特特給姑娘送過來。”
他道,“屆時,姑娘穿這身嫁衣上轎就好。”
竟是嫁衣。
阮恭接了,那位大總管也沒多留。他連忙侯府給的喜服去了西院,秋霖接過來翻了翻。
她怎麼瞧着,不似連夜趕制的,用料極費,針腳細密,紋樣繁複,少說也得一兩月才能制出來,說不準還要小半載的工夫。
但此刻說這話沒意義。
重要的是,因着姐妹換嫁,原本二房給大姑娘準備的喜服,已經臨時改小成了二姑娘的衣裳。
這衣裳裁小容易,改大卻不能了。
但姑娘根本就不想嫁,當然無意思量此事,可侯府卻把嫁衣送了過來。
秋霖輕輕将嫁衣捧到了姑娘眼前。
杜泠靜看過去,眼睛被那嬌豔的顔色晃了一晃,金絲鑲邊,珍珠綴領。
她不知怎麼竟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他這是,要讓她身上穿着他給的嫁衣,嫁給他嗎?
他就... ...非要她嫁。
*
黃華坊顧府。
梁氏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府裡花了許多錢去錦衣衛打點,錦衣衛都不肯放人,有使人往侯府去,别說侯爺了,連大總管都沒見到。
梁氏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剛醒過來的婆母,“娘... ...”
萬老夫人倒是徹底醒了過來,她叫了管嬷嬷給她換衣裳。
“我要去宮裡。皇上最是慈和,不會坐視不管。”
顧家往宮裡遞了牌子,萬老夫人也立時趕到了宮門外,隻要宮裡應允,她立時進去。
她不敢等,再等隻怕兒子要沒命了。
誰料過了一個時辰,宮裡也沒應允,她急急使錢往裡面打探,半晌,才得了一句話。
“皇上今兒累了,老夫人回去吧。”
皇上沒見。
萬氏渾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腳下再也立不住,就在宮門口,當着滿街看熱鬧的人的面,腳下一軟倒了下去。
“呦!宮裡沒見萬老夫人,萬老夫人這是快昏死過去喽!”
耳邊盡是議論之聲,可萬老夫人都聽不見了。
她隻想知道這可要怎麼辦?
難不成她這唯一的兒子,真要死在錦衣衛诏獄裡?!陸侯真因為這點事殺人不成?
怎會如此?!她到底弄錯了?!
*
積慶坊。
宗總管剛折返回侯府,府裡一切照舊,隻是有别于前兩日的喜慶熱鬧,這兩日氣氛沉了許多,每個人都低聲做事,不敢鬧出半點動靜來。
宗總管親去外院的書房裡回了話。
男人正負手立在窗邊,宗總管上前行禮,他這才轉頭問了一句。
“嫁衣送到了?她收了嗎?”
宗總管連連道是,他又問,“那她... ...怎麼說?”
宗總管聞言看了侯爺一眼。
“姑娘并未出來見面。”
話音一落,便見侯爺眸色又是一沉,男人沉默着,面上染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悶色。
宗總管暗暗歎了一氣,隻得道。
“但姑娘也沒拒了衣裳,杜家眼下沒有姑娘的嫁衣,姑娘定會穿着侯府備下的這一件,嫁給侯爺的。”
他這般說,才覺氣氛淺淺緩了一分。
崇平忽然來報。
“侯爺,貴妃娘娘有請。”
*
紫禁城,毓星宮。
陸慎如剛到,便一眼瞧見了連廊下拐角處,立在松葉枝杈間的小人兒。
雖是八歲的年紀,已單獨開宮居住,但身量比旁的孩子稍稍單薄了些。此刻被松間秋風一吹,越發顯得細瘦。
陸慎如眼色不禁柔和了下來。
“殿下。”他喚了一聲。
是慧王。
隻是不知這聲逆着風被吹散了,還是怎樣,小皇子沒能聽見。
陸慎如不得不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了他身後,細看了他一眼。
“殿下想吹笛子?”
小皇子手裡正拿着一隻竹笛,他這次聽到了陸慎如的問話,連忙轉過身來。
“舅舅。”
舅甥見了禮,小慧王白皙的面上露出些羞赧。
“隻是瞧着有趣卻不會吹。母妃說舅舅善笛,最愛在西北風沙裡的馬背上揚聲吹笛。”
他仰頭看向陸慎如,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陸慎如目露愛憐,擡手摸了摸他的肩。
“殿下想學笛子還不容易,我改日專門來教殿下。”
小皇子乖巧地點起頭來,接着想到什麼,又連忙道。
“母妃在殿裡等着舅舅了。”
陸慎如又跟他說了兩句,就轉身去了大殿中。
貴妃陸懷如就坐在殿裡,見弟弟來了,待他行禮落座,便道。
“那顧揚嗣,你就放了吧。”
殿裡隻有姐弟二人,陸慎如端起手邊的茶吃了起來。
隻一味吃茶,卻不說話。
大殿裡靜悄悄的,窗邊的細風吹得紗幔緩緩飄着。
上首的貴妃娘娘歎了口氣。
“皇上今日叫了我過去,嘗嘗江南新來禦廚做的點心。”她道,“皇上說,先皇的萬妃娘娘便是江南出身,做得一手好點心,先皇喜愛,連皇上從前也跟着吃過幾回。”
她說着,看向下首一味吃茶的弟弟。
“你當皇上為何突然跟我提起萬妃?”
皇上生母早逝,萬妃膝下無子,萬妃自然想将皇上要到自己膝下,隻是不知為何先皇沒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