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墨印清晰無誤地映出潦草幾個字。
“吃完就回吧。”
謝小九的腦袋幾乎是瞬間炸開,他警惕地四面張望,确定百裡伏清并沒有躲在暗處算計自己之後,仍舊不放心。
他将咽下去的東西全部都嘔了出來,身子仍舊一陣一陣地發冷。
百裡伏清早知道……那他一定會下毒!
這樣想着,謝小九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舒服,身子也前所未有地笨重,腹中隐隐傳來絞痛。
……糟了。
……
李秋風牽着一匹馬在一座小鎮慢慢踱步。
木質牌樓腐朽,滿地枯葉,一路走來,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市集上都空無一人。
若不是雞鳴三遍,偶有炊煙,百裡伏清幾乎要以為……這裡是個死城。
李秋風将馬圈到一座客棧的馬棚,整整衣服,慢條斯理地敲了敲門。
裡面有動靜,但沒人開門。
李秋風又慢悠悠地叫門。
這下子總算有人來開門,店小二将門開了一道縫,謹慎地打量着百裡伏清,見來人孤身一人、沒帶任何武器,這才開口道。
“本店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還是不做我的生意?”
小二沒好氣地伸手推了一把。
“外來客是吧,我勸你趕緊離開這裡,我們這兒正鬧山匪呢,家家戶戶都被搶了一幹二淨!前幾天我們老闆把所有值錢物件都打包逃走了,現在這店就我一個,你懂了嗎。”
李秋風抓住小二的胳膊,順勢一推,一陣無形的氣浪讓小二渾身卸了力,客棧門大開。
李秋風點頭道謝,自顧自走了進去。
他人高馬大,幾乎遮住了所有的光,額角的一縷頭發随着衣角飄動,在門嚴絲合縫落上的那刻,方輕輕歸位。
小二甩了甩失去力氣的左胳膊,點起房内燈籠,狐疑地上下打量這個看起來平庸的江湖浪人。
“你會武功?”
李秋風将空茶盞輕敲,神色平靜:“略懂一二。”
小二見狀立刻去給他倒白開。
“我的馬倦了,我在此地休整一天,明日一早我便會離開。”
小二又問:“你不怕山匪?”
李秋風大馬金刀地跨坐着,那一笑,頗有幾分不可捉摸。
“你都不怕不逃,我有甚好怕。”
小二一咬牙,砰的跪下,抓住李秋風的褲腳,求道:“請大俠救我妹妹一命吧!我妹妹今年才十四,一直與我相依為命,被山賊擄走一直沒了音訊!我不能丢下她!”
小二淚眼婆娑,滿臉懊痛。
“周邊幾座小城的百姓都遭了殃,能跑的都跑了,就連新來的縣令都跑了……可憐我那小妹……我、我也是沒辦法了。為首幾個山賊武功太高了,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不過前天他們又下山了一趟,搶了一些綢緞紅燭之類的,說要在月半将那八個新娘大操大辦……所以我想着,或許還來得及救我妹子。”
李秋風聽完,無甚表示,隻是聽到“八個新娘”這四個字後,眉毛微擡。
“我為何要幫忙?”
那小二本就是病急亂投醫,見狀連忙勸說:“我一窮二白,爛命一條,到時候随你殺上山去,多少派得上一點用場,更何況、更何況沈員外的千金也被抓走了,你要是能救下她,多少錢他都能給。”
李秋風低眉。
“先泡壺好茶,這隔夜冷茶咽不下。”
小二大着膽子去抱李秋風的腿。“大俠幫幫我們吧!”
李秋風凝眉,一抓小二的肩将人提了起來。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除了父母皆不可跪。再者說了,餓着肚子如何抓匪?”
小二這才聽出李秋風的弦外之音,轉哭為笑,連忙忙活起來。
“對對!我這就去做兩個好菜!”
…
官府大門緊閉,連個衙役都沒有,外頭布告欄上貼着許多告示,大部分是那些被擄走女子的尋人貼,還有零星幾張山賊的逮捕令,後者被人撕破了。
山賊猖狂至此。
李秋風輕點着這山賊畫像,忽然覺得有幾分熟悉。
店小二正張牙舞爪地描述着那山賊是多麼的面目可憎。
“刀疤臉,武功很高,手下人都管他叫什麼半臉羅煞!”
“半臉羅煞。”李秋風嗤笑了一聲。
“我去把大家召集起來!我想想現在鎮子裡應該還能喊得出幾個。”
李秋風有些莫名其妙。
“喊來做什麼?”
“之前官府不管,我們張羅着一夥人上去救人。隻是深林裡陷阱太多了,我們隻走到了半山腰。”
李秋風搖搖頭:“不需要你們,我一個人就夠了。”
“那可是二三十個山賊,個個本領不低!”
李秋風拍了拍小二的肩,語氣平淡。
“你們一個個都不會武功,我到時候又要多救幾個人。”
小二沒話說了,他擡頭看着這個相貌平平但實在是氣宇軒昂的俠客,心想就算大俠救不出人來,自己也必定為他立一座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