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徐綏,本來在高中這種年紀,接受到同齡人的示好時,應該是最激動、最慌亂的時候。
即便是徐綏這種見慣了這種場面的人,也不應該是如此一副神情。
煩躁、不耐、眉心皺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鄧春風瞥了眼後排的兩人,沖雲渌悄悄開口:“他這不像是接受到示好的樣子。”
雲渌點點頭贊同道:“像是被人追債了。”
“還是那種能把人壓死的債務。”鄧春風慨歎道。
“啧。”徐綏冷不丁擡眼看向兩人。
這一記眼刀把兩人驚了一跳,鄧春風和雲渌抿了下唇,有些尴尬,緊接着就都轉回身去了。
很快就打了上課鈴,宋攬好不容易把卷子改完,正準備換個作業時,餘光無意間瞥見身側的人正對着一份政治卷子發呆。
手上的筆轉個不停,半晌卻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教室裡亮着燈,身側的同學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聊天,聲音壓得很低,又不容忽視。
宋攬吞咽了下,張嘴想問一句,但瞧着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又閉了嘴。
一兩分鐘之後,宋攬的桌面上被推過來了一張小紙條。
?
宋攬筆尖頓了下,偏頭望過去。
黃色的便利貼上,寫着一行字。
【看我幹什麼?】
蒼勁有力的字體無不彰顯着字體主人的恣意張揚。
宋攬抿了下唇,在便利貼上寫下一句話。
【鄧夏沒給你帶飯嗎?】
徐綏挑了下眉,神色依舊冷淡,但到底是寫字回她的話了。
紙條傳過來時,上面就簡短的一個字一個問号。
【嗯?】
宋攬擡筆刷刷刷寫字。
【我看你沒吃飯。】
便利貼被推過去的時候,宋攬正一心二用地看着卷子上的題目。
半晌,徐綏才把那藍色的紙張推了回來。
在安靜的環境裡,宋攬很容易沉浸進去,卷子的角落冷不丁出現一抹藍色時,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0.01秒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擡眼看過去。
徐綏對她的關心回了個“哦”。
宋攬眼睫動了動,握着筆的手蜷縮了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但蜷起的骨節抵在紙上,沒有移開的意思。
但徐綏“啧”了聲,擡手從她的骨節下抽了下紙,宋攬瞧着他翻了個頁,又擡手點了點。
第二頁還有徐綏寫下的一句話。
【我以為你都不在乎。】
“......”
看見這句話的時候,宋攬有一瞬間的凝滞,而後眼睛開始發酸發熱發疼。
那一個個字好似從紙上跳躍翻轉成了一片片洋蔥,逼得她眸中泛出一些不受控制的情緒來。
徐綏手上的筆也不轉了,就那麼偏身看着她,這個視角看不到宋攬的表情,也望不到她的眼底,隻能窺得她忽閃的睫毛和抿緊的唇角。
而他的心,也被她攥緊。
良久,徐綏才看到宋攬開始落筆。
幾秒鐘後,便利貼被她對折了兩次,落在自己面前時,淺藍色的紙張翹着角,依稀能窺探出裡面的黑色筆迹。
他眼睫動了下,忽然覺得自己的胳膊好似有千斤重,甚至沒力氣、也沒勇氣去打開那張紙。
夏天很長很長,教室裡還開着空調,但是卻好像怎麼也看不到末尾了,徐綏後背忽然起了一層汗。
幾秒鐘後,身側的宋攬忽然輕咳了一聲。
徐綏偏頭看過去,宋攬眸光一如往常般冷靜,但卻在開口前抿了下嘴唇。
徐綏喉結滑動了下,緊接着,他聽見宋攬開口,嗓音雖然很輕,但是利落又堅定,勇敢到讓他自慚形愧。
她看着徐綏的眼睛:“我沒不在乎。”
莫名的,徐綏覺得震耳欲聾。
她沒有不在乎。
徐綏喉結滑動了下,心也跟着顫。
宋攬在乎他。
她朝他笑了下,繼而從書包裡掏出幾個橘子和一袋餅幹塞進他的抽屜裡。
徐綏也沒反應過來。
半晌後,他才打開了紙條。
宋攬的筆迹,上面寫着的話跟她剛剛說的一模一樣。
她寫,
【我沒不在乎。】
但最後,還多了一句話。
徐綏瞳孔驟然收縮。
呼吸好似也滞了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