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敬方院的池子裡響起蛙鳴,碎石路上潮濕依舊,陽光打在草地上,照得滿院子晶瑩。
空氣中透着絲絲涼意,伴着樹梢落下的最後一滴雨珠,宋檩和林歌出了府門。
城南燕鹭湖距相府一個時辰的車程,馬車駛進環湖大道,入目人山人海,群起而飛的鳥在湖上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姑娘,我們到了。”
宋檩接過她手裡的帷帽,戴好後下了車。
驚風早已在此等候,一眼就認出了馬車邊的林歌,小跑着迎上去,“宋姑娘。”
看向林歌時,他眼神躲閃,忙道:“我家王爺已在船上恭候姑娘。”
“勞煩帶路。”宋檩跟着他走。
林歌看着那道背影,疑惑叢生,她怎麼覺得方才驚風的眼神有點心虛呢?
燕鹭湖是中都城内最大的湖,緊挨大燕山,東西向護城河的水在此交彙。
春夏之際,燕鹭湖上遊船交織,是頂頂熱鬧的地方。
驚風領二人上了遊船,在船上繞行,一路到了頂層甲闆。
“王爺,宋姑娘到了。”驚風朝船艙裡報了一聲,才請她二人入内。
透過帷帽朦胧可見屋子裡坐着的人,宋檩拿不準旁人身份,俯身見禮,“見過秦小王爺。”
詫異過後,瞿昙示意她坐下,“不必拘禮,都是自己人,宋姑娘請坐。”
宋檩就着凳子坐下,拿下頭上的帷帽。林歌上來接住,又退到一旁站定。
“桑無疾,黎樾。”瞿昙的視線在她臉上略停頓,一一介紹了另外兩人。
桑家人?宋檩眉眼一挑。
先帝在位時重用桑弘,官至宰輔,為大昭積累了大量金銀。可惜,今上繼位後桑家遭受排擠,族中官職最高者不過從七品縣丞。
宋檩笑道:“桑家産業遍布大昭内外,族人個個都是經商奇才,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尋常。”
“宋姑娘也知道我?”桑無疾一臉好奇地看着她,頗有些得意。
“看到沒,這就是桑公子的魅力!”他言語輕佻,眼神卻在暗暗打量。
黎樾輕咳了一聲,借着喝茶掩飾尴尬。
宋檩扭頭看去,心下有了計較,黎樾應當是個醫者。
把這二位叫在一起,什麼意思?
遊船漸漸駛離湖岸,在一衆小船中,她們的船顯得突兀惹眼。
風吹過,帶來一陣涼風,掠過遊船向遠處去,驚起湖面陣陣漣漪。
誰也沒說話,靜靜地喝茶,靜靜地坐着,靜靜地……晃悠。
宋檩能感覺到他們隐晦地打量。
“王爺今日相邀,不單單是為了遊船吧?”
瞿昙左右瞄了一眼,示意他們适可而止,懶懶地收回視線,“主要是婚禮一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日子定了?”她并沒收到消息啊。
“尚未,我來問問你的意思。”見她繃着臉,似有不悅,瞿昙忙補充道:“當然,三書六聘,該有的體面都會有。”
“院落、家具、婢女家丁等等,想問問你的要求。”
這些她還真沒想過,宋檩眨巴着眼睛,一臉嚴肅,這些确實很重要,畢竟是以後住的地方,犯不着讓自己窩心。
遲遲沒得到回應,黎樾出聲打圓場,“宋姑娘别介意,秦王府沒有女眷,王爺拿不準主意,才來問你的意思。”
宋檩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瞿昙,抿嘴道:“一時半會兒我也想不周全,這樣吧,我把要求寫下來,過些日子讓人送到王府,王爺意下如何?”
他滿口應下,“好,我會安排人盡快辦妥。”一點也不擔心她獅子大開口。
桑無疾的眼神在二人身上來回流轉,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若說瞿昙反應平淡可以理解,畢竟是上過戰場的統帥,什麼風浪沒見過?一個女人還犯不着讓他費心思。
倒是這位宋姑娘,明顯與傳言不符。
自打上回從驚風嘴裡挖出了消息,他就沒閑着,四處打聽了一番,有關相府大姑娘的傳言實在是……與面前的人毫不相幹。
一個打小就沒了母親的女子,面對賜婚對象,未來的郎君,不僅沒有半點嬌羞忸怩,反而這般大大方方地談條件,放眼中都城能有幾人?
最關鍵的是,她還能解毒。
宋明書可教不出來這樣的女兒……他眼角微眯,神色莫名。
桑無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根本沒留意瞿昙已經不悅的神情,也沒接收到黎樾的提示。
黎樾不得不出聲打破尴尬,“宋姑娘,關于解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
宋檩在心底估量一番,有了計較,笑道:“還真有一事需要麻煩你。”
他坐直了身闆,靜待吩咐。
“你的醫術如何?”
黎樾怔住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驚風扯了扯嘴角,“宋姑娘,放眼整個大昭,黎神醫的醫術若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這麼厲害?宋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不到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成就。
她連忙起身,歉意道:“原來是黎神醫,請恕宋檩眼拙。”
怪道瞿昙能活得好好的,原來身邊真有神醫在。
衆人都沒料到她會來這一出,尤其是黎樾,幾乎跳起身,學着她的樣子抱拳,嘴裡忙道“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