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方院的耳房有一個小浴桶,但沒有暖爐,不适合寒冷的當下。宋檩今日用的是盥洗室,那裡的浴桶很大,燒上暖爐,關好門窗,整個屋子都是暖烘烘的。
林歌原本要留在這裡替她擦背,奈何天太黑,提水的時候沒留意腳下,踩着了檐角墜落的冰淩,摔了一跤。
擺好吃喝的東西,就被宋檩打發下去處理傷口了。
正值融雪,屋檐下到處都是砸碎的冰淩,先前打過一次,才半天的工夫又凝了一圈。
屋外風冷雪殘,室内熱氣氤氲。
水面漂浮的木托盤上放着白玉酒壺,宋檩調皮地掬水澆在壺身上,一仰頭飲盡杯中酒。
好久沒這樣惬意快活了。
瞿昙推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雖知她喝酒,但這副模樣顯然是醉了,醉态還是頭一回見。
他倚在門框,一時看呆了。
宋檩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動靜,繼續用指尖蘸水往酒壺上撒,傻笑地看着水珠一個個滑在托盤上。
頭也不回道:“不是讓你不要來了嗎?”
“來了就趕緊進來,把冷風放進來了,涼飕飕的。”語氣裡夾帶着幾分慵懶随意,與王府時判若兩人。
原來喝醉了這麼可愛。瞿昙笑得狡黠,腳一勾把門關上,反手上了栓。
“你的腿……”宋檩暗暗奇怪林歌今夜的反常,一回頭看見身後站着的人,瞳孔圓瞪,吓得話都沒說完,指着他大叫。
“站住!你不許過來。”
撲騰之下打翻了托盤上的酒壺酒杯,悉數沒入桶裡。
瞿昙擔心她受傷,沒再上前,“我不過去,你注意腳下,别滑了。”
宋檩哪還顧得上那些,又氣又惱,“你轉過去!”
瞿昙無法,隻得背轉過身,耳朵卻時刻留意身後動靜,“出來當心些,别摔了。”
他高估了一個人喝酒後的自理能力。宋檩原本有些微醺,經他這一吓唬,大腦充血,腦袋暈乎乎的,才起身就有些站不穩。
偏偏忘了浴桶裡還有東西,腳踩在掉落進去的酒壺蓋子,身子直往浴桶沿磕去。
這要是磕着,非得破相不可!喝了酒的她行動跟不上腦子,隻能大喊,“救命!”
瞿昙第一時間沖上去接住她。
宋檩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很快她就發現不對勁,自己什麼都沒穿啊!偏偏他還盯着看。
“閉上眼睛!不許看!”她咬牙切齒吼出聲。
秦小王爺見過不少大場面,多是些獻媚之舉,一向懶得正眼相待,今日卻比以往的沖擊大得多。
再過幾年就要而立之年的老小子,生生被羞紅了耳朵。
宋檩根本顧不上他,一把将人推開,扯了屏風上搭着的衣服裹身。換洗的衣物有些遠,這是她先時脫下來的,已經顧不得了。
剛才沒摔着人,腳卻崴了,甫一着地有股不适感,腳下趔趄,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兩個肩膀都露在外面。
屋子裡暖烘烘的,她毫無察覺。
瞿昙脫下氅衣将她裹住,打橫抱起人就往門外去。
宋檩欲掙紮,瞥見他紅透的耳尖瞬間閉嘴。開門後寒氣逼人,她縮了縮脖子和腳,兩隻手緊緊抓住大氅。
大氅下的她與真空無二,相較之下面子就可有可無了。
林歌給膝蓋上的擦傷上了藥,擔心姑娘在盥洗室睡過去,正瘸着個腿出門,擡眼看見瞿昙,視線定在懷裡的人臉上,一臉驚詫,什麼情況?
“王爺。”她過去行了個禮。
“将王妃的換洗衣物拿過來。”闆着臉,稍作停留進屋去。
林歌眨眼,沒再去盥洗室,轉身回屋拿了新的裡衣。她感覺這二人有些不對勁,沒敢說話。
屋子裡多了人,宋檩相當不自在,林歌雖然沒說話,眼睛裡卻滿是問題。她懶得解釋,把人給打發下去了。
換好衣服才想起沒絞頭發,自己拿了帕子胡亂擦。
屏風外的人就坐在床邊小榻上,倒是自在,跟這兒是他家似的。
她氣不過,走過屏風,語氣不善道:“王爺怎麼過來了?”
瞿昙掃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頭發,發梢處的衣服被打濕了,顔色變深。他起身過去,接過宋檩手裡的帕子,一隻手将她按坐在凳子上。
“我自己可以。”宋檩嘴硬道。
在這個連電吹風都沒有的地方,晚上洗發真不是個明智決定。往常都是林歌替她絞幹,這個活兒還真沒什麼經驗。
“坐好。”瞿昙兩手自她脖頸穿過,将頭發攏在手裡,再拿帕子裹住發梢,兩手輕輕揉搓。
原以為他一個王爺不會幹這種粗活,哪知這麼麻利,這絞頭發的手法都快趕上林歌了。
“王爺還會幹這個?”
瞿昙輕笑,“怎麼,王妃是覺得我這麼熟練,給很多人幹過?”
“我可沒這意思,你自己說的!”宋檩心虛,雖然确實有這樣的疑惑,但秦小王爺的人品她還是信的。
待發梢不再滴水,他把帕子鋪在宋檩頭頂,在她腦門上一頓揉搓才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