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剛好是她百無聊賴,酸痛加身,才毫不猶豫地坐在了門店側面水泥砌成的石檐上。
她看着那個男生拿着采購單一點點比對着貨品,然後又将那一摞摞紙箱搬運進去。
他的動作輕而快捷,讓人看着就覺得那紙箱不是太重的感覺。
然而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滲出,抿着的嘴也張開一點小縫,輕微的喘息以及起伏的胸腔都在說明,搬紙箱一點都不輕松。
于凡也不着急走,就這樣待了下來。
等貨物全部搬完,于凡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男生走向她——準确來說,是坐在了離她還有些距離的石檐上。
他拿起石檐角落裡的瓶裝水,仰脖飲盡,脖頸上的喉結被放大,那流暢的線條勾的人移不開眼。
額前的碎發已被完全沾濕,塑料瓶被捏成一團,眼神落在于凡身上,和她撞了個正好。
于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把将手裡的易拉罐空瓶遞出去:“你要嗎?”
說完,便覺自己嘴快,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說什麼呢?人家又不是撿破爛的。
她急忙收回手,難得有點表述不清,找補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還渴,請你喝。”
手一慌亂就有點抖,易拉罐掉在地上,象征性地流出一滴液體。
找補失敗,非常失敗。
大概是能放進教科書上典型的反面教材的那種失敗程度。
于凡嘴角勾起不失尴尬的笑:“不是這瓶,我請你喝新的。”
她掏向褲兜,卻摸了個空。
淺淺的褲兜終是讓她的七塊錢“巨款”遺失了。
彼時日光西斜,幽幽地打在她背後,焦灼感頓生。
“……可能要明天請。”聲音弱弱的。
她有點尴尬,真的。
他喉間輕微滾動,很是冷漠幹脆:“不用。”
他問:“你還要嗎?”
于凡搖頭:“不要。”
江引撿起地上的易拉罐,連帶着他手上的空瓶子一同扔到旁邊的綠色推拉式垃圾桶裡。
音色真好聽,于凡愣愣地想。
她的視線追随着他,看着他步履平穩地走向店中。
要的,要請的。
當天,于凡有些慶幸自己多留了那麼一會兒,就那麼一小會兒。
日光那麼毒,空氣那麼悶,可她就是留了那麼一小會兒。
可能人與人之間的際遇,就在于那麼一瞬。
豎日,她拿着兩瓶冒着寒氣的可樂來這兒,不過時運不濟,當天他并沒有來。
于凡等了好久,鼻尖都冒出熱汗,也沒等到他的身影,按捺不住去店中問了一下,才知道他是臨時招來的人手。
有點失望,隻是一點。
于凡看着手中化為常溫的可樂,将其中一瓶放在石檐的角落裡,沒帶走。
另外一瓶,幹脆利落地喝了個幹淨,扔進了那個綠色推拉式垃圾桶。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奶黃色的裙子,日光下透着暖光,和夏天格外适配。
不過,和今天不太搭。
也可能,人與人之間際遇,隻有那麼一瞬。
街對面是一家老式咖啡廳,玻璃門口擺放着彩色手繪木架子,攀牆的爬山虎被修剪的漂亮有度,偏棕咖的色調與那抹綠相撞,和諧又割裂。
門敞開着,店員在外面發傳單,咖啡的香氣融入空氣中,一同蔓延的還有店中播放着暧暧的輕音樂。
松緩、獨特,流暢的鋼琴曲譜繪着,似在訴說一種浪漫的故事。
于凡從旁路過,竟也成了這長鏡頭的一幕。
明亮的奶黃撞入,成了那一幕最吸睛的色彩。
松弛的氛圍與熱烈的夏天,莫名很搭。
于凡入學手續辦完的第二天,就到了十一中報道。
就在這一天,她與他又見面了。
還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江引。
天空是有些發灰的藍調,如海浪狀的雲遮掩着半邊陽,穿過透明的玻璃,折射在他們身上。
因窗的限制,光能觸及的角度有限。
曲折的樓梯落在了光影的交界線上,于凡恍神的瞬間,那道清隽的身影便落在了下方。
她與他被光影交界線分割開。
于凡稱得上是美學極端主義者,隻那匆匆幾眼,就覺得光影格外偏愛于他。
由此,腦中竟揮之不去。
特别、特殊,這兩個詞安在他身上似乎格外适用。
而她,剛好喜歡世界上一切的特别、特殊。
可惜,這裡沒有鏡頭,拍不下這樣充滿故事性的一幕。
十一中的教學樓是兩兩南北相對,成方形圍繞式,每層都被天橋相接通,形成道條形走廊。兩棟教學樓中間的空地就是學生休閑娛樂或者集合訓導的小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