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禁一向森嚴,隻是林寂這次進來,卻覺得巡邏的比往日還要多一倍。
去見王福複命之前,林寂先去找了鄭十四。因着這段時間莊甫新的事忙得腳不沾地,暫時将調查玉璧一事耽擱下來,也不曾派人跟鄭十四聯絡。
“大人。”鄭十四還是那副清秀模樣,但看着精神頭好了些,臉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見林寂喚自己,忙趕過來問安。
林寂是來述職,故而穿着官服頻頻引來側目:“我長話短說,之前交代你的事怎麼樣了?”
“您說的那玉璧是太後的物件兒,可并未遺失啊。”
林寂皺眉,難道是王福給她的?可他們之間形同水火,無論怎樣也不可能将這東西給太後才是。
“可是前段時間老祖宗給她的?”
鄭十四搖頭:“還沒遇到您之前我就見太後拿出來把玩過,隻是您說的時候我不敢确認,回去偷偷看了幾次才敢确認。我問過掌事姑姑,說是先皇賜給她與順陽王的,一人一塊。”
除了這些,鄭十四還跟他說了順陽王那塊是随身攜帶的,當時出了事連屍骨都沒尋到,那塊玉璧自然就不翼而飛了。
“有勞鄭公公。”說完,從袖中拿出沉甸甸的荷包遞給鄭十四。
鄭十四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命都是林寂救的,做這些本就是應當,日後若還有事盡管吩咐。
等鄭十四離開,林寂才往王福處去,路上一直琢磨着鄭十四說的話。既然太後的沒丢,那在靈州找到的那塊就是順陽王的,難道順陽王沒死,而是在靈州?
剛起這年頭,林寂便覺得自己瘋了,若順陽王沒死,怎會願意在靈州那麼偏遠的地方盤桓多年而不入京。
“義父,這是莊甫新的供詞,上面所述于兒子在他賬本裡核對的官員一緻,隻是人已經死了。”
王福剛從皇帝處過來就來見了林寂,對于這個兒子,王福還是比較滿意的。這麼些年來太後勢力一直難以徹底拔除,有了這份供詞,那些隐在暗處的太後黨羽就能現世了。
“做得好,不枉我這幾年的栽培啊。”王福翻看供詞,嘴裡誇着林寂,“這次我會親自禀明聖上,這份功勞應是你的。”
“還得多謝義父栽培之恩。”林寂道,“這次咱們當真能将太後黨羽盡數拔除?”
王福放下供詞歎了口氣:“這都得看萬歲爺的意思,估摸着能把底下清幹淨,上頭的……”
剩下的王福沒說,林寂心裡也知道,一次就想要将所有人都清幹淨,怕是難如登天,就算陛下肯,但如今朝堂上新人還未站穩腳跟,如若直接一鍋端,怕是對社稷無益。
“但這份供詞中有一筆銀子是送去靈州的,上次派去靈州的人回禀,那裡有專門豢養殺手的地方,且規模不小,若這二者有聯系,那此次定能拿住要害!”
王福沒再看供詞,而是端起茶問:“你有何打算?”
“這次之後定會讓太後一黨有所警覺,在他們眼裡厘清京中勢力尚需時日,且并不知我們已經發現靈州之事,不如讓我去靈州查,趁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一網打盡。”
林寂想拉太後下馬的心思王福一早就知道,畢竟殺親之仇不共戴天,眼下也确實是個好時機。
“太後前段時日無故病重,禦醫隻說心思郁結,多加修養即可,不過據太後宮裡的人說,這病來得蹊跷,甚至有愈發嚴重之勢。”
林寂心下了然,難怪方才入宮見守衛比平時多,原來是太後病重。
“宮裡不太平,靈州最近也不太平,我看内閣呈上來的折子,說是那邊鬧了倭寇……”
林寂随即心領神會地問:“司天監可有說什麼?”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趕明兒我問問監正,太後鳳體可不能因為些不幹淨的東西受損。”
“義父英明。”
二人一坐一立于堂内,清風撩撥開竹編門簾,内裡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場面,可當真放在他倆身上又有種強烈的割裂感。二人說到底不過是利用關系罷了,林寂要借勢複仇,王福要有人給自己清理政敵。
王福之所以會一直用他,就是因為林寂腦子夠靈活,辦事也狠,能處理宮外自己不方便出面之事。
“你且回去等着吧,好消息就快上門了。”
莊甫新的死就像石頭落入池塘,雖然他很快沉底,但濺起的漣漪卻是層疊不休,京中不少人心驚膽戰豎起耳朵聽着外頭的風吹草動。
很快對于莊甫新一案,察事司和大理寺共同就對外公布了判決:查抄家産盡數充公,因念認罪積極,允屍身回鄉。
莊甫新家中已無後人能扶他靈柩歸鄉,最後還是一直照顧莊其蓁的老婦帶着他父女二人的薄棺,買了頭老驢,一晃一晃往揚州走。
春光晃眼中,她回憶起多年同老爺進京時的模樣。那時老爺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夫人是揚州最有名的青衣,自己跟在他們身後,走路都不自覺擡着頭,免得給主家丢了面。
那時進京的排場大得很,光是老爺給夫人置辦的頭面都拉了兩車,據說還有一大半都用商隊運來,還不說其他的物什裝了好多車,當時跟在後頭的家生子都好幾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