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臨湖殿,望雲亭。
“好無聊啊——”
皇長孫坐在亭邊石凳上,兩條小短腿終于挨到了地面,可她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手裡細長的釣魚竿穩穩的被握在右手,左手撐着下巴,百無聊賴的望着眼前平靜的湖面。
紫雲笑了笑,将雀兒送來的梨花糕切開:“宮裡不比王府,這下小世子可沒辦法溜出去了,還是乖乖的養好身體吧。”
“養身體就養身體嘛,為什麼也要讓我禁足,連臨湖殿都出不去,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唉——”
紫雲想了想,認真道:“陛下定是怕小世子再出事,太醫都說了,這兩次落水讓您身體更虛弱了,要不是阿婼的藥,您肯定沒辦法下地的。”
“好吧好吧,我會好好養身體的,就讓燕景權那小崽子再過幾天好日子。”
紫雲遞過去半塊梨花糕,輕聲道:“奴婢聽說燕小公子雖然沒事,但還是受了點兒驚吓,最近燕家請了好些道士驅鬼除晦呢。”
驅鬼除晦?
那些道士可沒辦法驅除來自皇家的晦氣。
慕容稷張嘴将梨花糕吞入嘴中。
紫雲:“王爺來信了,小世子要不要看看?”
按阿耶重儀表多愁緒的性情,信中多半都是沿途的風景和他對風景的熱情描述,以及對遠在京都的妻兒的熱切思念,還有最後當地風物的介紹,總結來說,都是些沒用的話。
慕容稷邊吃糕點邊搖頭。
紫雲将拿出第二封信:“這是章落的信。”
見小世子點頭,紫雲打開信,一字一句讀道:“至青州,王爺安。”
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這才是慕容稷想要的人才。
紫雲合上信,與王爺厚重的信一起塞到懷裡。
“看來他們還沒見到蕭侯爺,齊王那邊也沒有消息。”
慕容稷終于将梨花糕吃完,不禁感歎出聲:“不愧是太後娘娘命人送來的,比尚食局的糕點好吃多了。”
紫雲:“昨日謝德妃才離開通天聖堂,今日太後娘娘便命人給各宮送了梨花糕,不知是何用意?”
慕容稷繼續望向湖面的釣竿:“阿翁罰謝德妃去聖堂抄經書,是在提醒崔太後。”
“提醒?”
“最近宮裡發生的兩件事都不是小事,壽宴時,如果沒有慕容浚作證,齊王必定難逃罪責。而這次賞花宴,若不是我意外撞到了燕景權,賞花宴上多少得死一個。而這兩件事,都與謝德妃脫不了幹系。謝德妃雖無鳳印,卻管理後宮,都是崔太後的授意。大晉重孝,阿翁必須先提醒崔太後。”
紫雲點了點頭,再次遞過去一塊梨花糕。
慕容稷沒動:“吃多了牙疼,給良妃娘娘端回去吧,就說我要留着肚子吃魚。”
“......小世子,您今天已經吃了三條魚了...不膩嗎?”
慕容稷瞪眼:“那是小魚!才相當于嶽陽湖的一條!”
紫雲無奈,隻好端着空盤離開。
慕容稷接着釣魚,望着湖面的目光逐漸出神。
“...好想吃嶽陽湖的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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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嶽陽湖畔,龍舟競渡。
豔陽西斜,湖面上數十艘龍舟整裝待發,劃手們身強體壯,身着貼身寬領袍衫,腰系各色絲帶,顯得英氣勃發。因還未到時間,龍舟上的劃手除了活動身體,便時不時向兩側揮舞着手臂。
湖兩岸人山人海,橋上人影幢幢,兩岸酒樓内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值得注意的是,湖畔最好的位置有一五層高的樓閣,樓閣雕梁畫棟,飛檐翹角,華美壯麗,為明月樓。樓内陳設奢華,金絲楠木的桌椅、繡着山水花鳥的屏風、擺放整齊的琉璃器皿,無不彰顯着這裡的尊貴。
樓内世家貴族子弟穿梭其間,錦衣華服,笑語盈盈。侍者們容貌端正,舉止恭敬,不乏有膽大的,擡起精心描畫的面容望向那些貴人。
‘啪——’
白玉酒瓶摔碎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樓内的和諧。
侍者慌忙跪地,還未請罪,便被狠狠踹倒在地。
“該死!”一位穿着華麗的青年看了眼衣衫上的酒漬,狠狠踩向地上的侍者,“狗奴才!眼睛沒用的話,本公子幫你挖了吧!”
侍者顧不上疼痛,連連磕頭:“吳爺饒命!奴才錯了!吳爺饒命啊!”
“饒命?”吳公子冷笑一聲,踩住侍者的手,重重的碾了碾,“你覺得你的命比得上爺的衣服?”
侍者被踩得冷汗淋漓,臉色蒼白,卻依舊不斷磕頭認錯。
“都是奴才眼瞎!奴才該死!求吳爺饒奴才賤命一條,奴才定會當牛做馬報答吳爺!”
“報答?”吳公子大笑,語氣譏諷,“你這奴才真是好笑,你拿什麼報答爺?那張普通的臉嗎?”
能進入明月樓的侍者樣貌不會普通,但對于睡過許多美人的吳爺來說,那侍者确實算普通了。
為了不驚擾到其他貴客,明月樓張管事連忙躬着身子趕了過去。
“吳爺!吳爺衣服怎麼濕了!”張管事面露驚色,轉頭直接踹向地上的侍者,怒聲斥道,“該死的奴才!竟敢沖撞貴人!還不趕緊滾去後堂領闆子!”
緊接着,張管事賠笑恭敬道:“都是奴才們沒侍候好您,奴才這就讓人帶您去換衣服,阿芸!”
很快,一位白衣貌美的女侍者走了過來,将自己送進吳爺的身前。
“吳爺,奴婢陪您去換衣服,可好?”
若是平時,吳公子說不定就跟着美人走了,但這次,他心頭怒火正需要宣洩。
吳公子甩開白衣女侍者,再次将爬起來的侍者踹到在地,踩上對方的脊背。
“誰準你走了?”
侍者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張管事再次扯開笑臉,剛想勸兩句,就被吳公子的話定在了原地。
“你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