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序頓時頭腦被血湧上了,可他随即怒極反笑。
“您放心,我不至于傻到連底褲都要跟您穿同款,湛教授。”
他就這麼縛着手,還赤裸着上腰,雖然此時身高被湛衾墨壓了一頭,可他還是那麼破罐子破摔地擡起下巴看着他,那雙下勾的眸就這麼深深望着男人涼薄的鳳眼。
“也是,您既然這麼窮追不舍,我多少也要給點表示。”
随即他從褲兜裡随便抽出了一張芯片卡,直接塞到對方白大褂領口裡,就如同夜總會的座上賓随手把白花花的鈔票塞到兔女郎和男公關的胸前和内褲裡,然後他越加挑釁地擡眸。
“我在軍隊的工資卡夠你買衣服了麼?每個月打底也有七千星币,還不包括績效。”
反正他的臉都已經丢光了。
從做這個男人的狗開始,他注定占據下風。
既然如此,一切幹脆破罐子破摔個幹幹淨淨。
湛衾墨哂笑似的回視他,筋骨分明的指倒是也不介意,徑直掠過自己的領口,将他的工資卡順勢放進了自己的口袋,昧了。
“也無妨,多出來的就當你那些天的生活費。”
“……”時淵序目光陰沉了。
他真的恨透了這個人,什麼都是明碼标價好的是麼?
總之,現在必須步步為營,他絕對不能承認自己就是對方懷裡的那個小絨球。
隻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認,那就不是——
跟男人猜出來是兩碼事。
“可是,還不夠。”可湛衾墨仍然直勾勾地觑着他,“我忽然想到我許多天前圈養的一隻小狗忽然逃跑了,原來是因為嫌主人給的關注不夠?”
男人沒給他掩飾的餘地。
不疾不徐的磁沉嗓音,卻字裡行間綿裡藏針。
針針紮到他的軟肋,心骨,最後是瘡疤。
“……”時淵序此時偏過視線,“湛教授,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湛衾墨輕挑地勾起他耳畔亂翹的碎發,“果然,時先生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說謊。”
“……”時淵序故作鎮定地看回他,“好,我撒什麼謊了?您這幾年混得風生水起,也不應該對我一個小可憐鬼如此執着。”
跟厚顔無恥的男人對抗,自己隻能更加無恥。
“如果不是我找湛教授看病,說不定湛教授其實早就把我這個小可憐鬼忘得一幹二淨了,說到底,還是給的看病錢不夠花?”
“嗯,當時我說自己忘記了,不過是給你一個台階下罷了,倘若我直接揭穿了,先生恐怕這輩子都不會來見我了。啊,為了照顧先生那點可憐的小尊嚴,我可是費盡心思僞裝,怎麼,哪怕我這麼小心翼翼,你還是不領情麼?”
“既然穿着我的衣服,就應該老老實實承認你忘不掉我。”湛衾墨繼續道,“小東西。”
小東西三個字就像是驚雷一樣擊穿時淵序心尖,肺腑。
就仿佛有什麼昭然若揭——
不管他如何僞裝都是白費,男人早已将自己一覽無餘。
此時湛衾墨暗暗睨着時淵序,他本來就高他一個個頭,如今他更加肆無忌憚地逼上時淵序的跟前。
想看他捉襟見肘,看他氣急敗壞——
最後再繳械投降,原地求饒,嗯,大男孩那副總是抗争、倔強、不甘的最後卻不得不屈服的神态一定很有趣。
雖然現在也足夠有趣了。
“還是說小狗逃跑,還是因為主人給他的愛不夠?”語氣蠱惑似的,“我不是說過,先生若覺得我欠你,我不介意慢慢償還。”
“不,”時淵序眼神閃動着什麼,“你錯了,他逃跑是因為他讨厭自己一腔熱血之後卻什麼都不剩下,他再也經受不起,事都要被圖謀才能嘗到甜頭的痛苦。”
“他不敢相信有人能對他那麼好不圖回報,更不相信有人會一直陪伴他,所以,他隻能逃。”
可是那下垂眼掩過最後一抹黯然,随即又是毫不在意般的,“湛教授,倘若你是因為我欠你太多,那我一次性還完。假如你是想償還我,那我也不必你還。”
“其他的,我們兩不相欠。”
“我會跟鐘小姐說,我不需要私人醫生。”
如今男人已經逼到自己跟前,他再皮糙肉厚掩飾也來不及。
那麼,就隻能泾渭分明地幹脆了斷。
就算他忘不掉他,放不下他,他也甯願湧動的熱血鎖在生瘡的心裡寂滅為止,小屁孩既然已經敞開過一次鮮血淋漓的心,就應該知道這顆心不能再暴露第二次。
因為他終究不會得到同樣熱烈的回應,既然注定落空,那就讓滾燙的熱血涼下去,佯裝從未在意過。
此時湛衾墨那瞳孔震顫了一瞬,随即暗暗地斂了。
嗯,他太锱铢必較,還是太慷慨,成了小東西屢次三番從他手裡逃脫的理由?
“時先生,還真是爽快啊。”
也是。
當然不會有人對小東西好而不圖回報,尤其是他這樣的人,自然是要貪個夠。
至于一直陪伴,若是回報和收入不成正比,那随時脫身而去也未免不是個明智之舉。
所以他們也隻能是主人和寵物,監護人和小屁孩,醫生和病人,一旦逾越這條界限,背後的惡鬼終究要露出貪婪真容。
他便這麼悠悠地想着,視線緩緩垂落至大男孩裸露的腹肌。
可随即,目光漸漸凝重。
大男孩故意把褲腰系在比較高的位置,但仔細一瞥,那人魚線之上的猙獰傷疤已經微微露出一角,延伸至腰腹。
刀疤明顯是新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