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明白過來,陛下懷裡的,不是什麼東西,而是燕枝公子!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汗珠與淚珠一同往下落。
是燕枝公子……
是他害了燕枝公子。
他不該給燕枝公子帶糖糕的。
他不該想着報恩,跟燕枝公子走太近的。
他不該……
謝儀越發俯下身,額頭抵着地面,整個人幾乎要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長靴踏過石磚地面,踏過地上散落的幹草,最後停在他面前。
“燕枝是朕的人。”
蕭篡冷聲重複一遍,似乎是怕他聽不懂,又道——
“你再敢看一眼,朕挖了你的眼睛。”
“你再敢碰一下,朕剁了你的雙手。”
“你再敢跟他說一句話,朕拔了你的舌頭。”
“你敢對他動心,朕把你的心挖出來喂狗。”
謝儀心驚膽戰,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下一刻,蕭篡捂住燕枝的耳朵,厲聲呵斥:“聽明白了嗎?”
謝儀忙不疊答道:“明白……草民明白……”
盡管這樣問,但蕭篡其實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就算他回答“不明白”,蕭篡也會有各種手段讓他明白。
所幸他還算識趣,蕭篡最後睨了他一眼,抱着燕枝,轉身走了。
他走後,謝儀脫了力,倒在地上,一陣後怕,又聽見廊上傳來帝王的聲音——
“怎麼?醒了?故意伸手勾.引他?”
燕枝沒有回答,一直都是帝王在說。
“沒醒?那就是在夢裡也想着勾.引他?”
“壞小狗,還是欠教訓。”
蕭篡抱着燕枝,走出淨身房。
外邊日頭正好,日光暖融融的,照在燕枝身上。
燕枝受不了這樣刺眼的日光,别過頭去,把臉埋進蕭篡懷裡,“哼唧”了兩聲。
蕭篡輕嗤一聲:“現在知道要讨好朕了?晚了。”
燕枝混混沌沌的,似乎聽見了他的話,别過臉去,迎着日光,手臂再次從衣裳裡滑出來。
就像是小鳥兒對着太陽,掙紮着張開了一隻翅膀。
但下一瞬,蕭篡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整個兒塞回了衣裳裡。
帶着野獸氣味的衣裳,如同牢籠一般,将他死死纏裹。
*
太極殿。
殿中宮人接到旨意,早早地就把内殿和溫泉池子收拾好,吃食與幹淨衣裳也準備好了。
陛下不喜人多,做完這一切,他們便和往常一樣,齊齊退至後殿廊下,不敢多做停留。
因此,對宮中衆人來說,太極殿的差事是最好做的。
可就在歇息的時候,他們忽然聽見前殿傳召。
“來人。”
宮人趕忙起身,趕往前殿。
——隻見陛下抱着燕枝公子,就站在殿中。
一個小小的黑影,邁着四條短腿,搖着尾巴,在陛下腳邊轉來轉去。
是陛下從獵場帶回來的那隻幼狼。
幼狼一湊上去,陛下就擡起腳,将它踢開。
大概是踢得不疼,幼狼在地上滾了兩圈,馬上又爬起來,嘤嘤叫着,重新撲了上去。
反複幾次,幼狼锲而不舍。
它甚至用爪子扒住陛下懷裡垂下來的衣裳,要順着爬上去。
或許……
它不是想纏着陛下,它隻是聞到了陛下懷裡燕枝公子的氣息。
它想纏着燕枝公子。
宮人來不及多想,隻得快步上前,要把幼狼抱走。
“陛下恕罪,奴等一時不察,竟讓糖糕溜到前殿來了。奴等這就将它帶走。”
糖糕!又是糖糕!
蕭篡想起這隻幼狼的名字,當即冷下神色,磨着牙,冷聲道:“什麼糖糕?”
不明就裡的宮人解釋道:“糖糕是燕枝公子……”
“以後叫它‘泡芙’、‘奶油’、‘餅幹’,随便叫什麼,就是不能叫‘糖糕’。”
“是,奴等告退。”
宮人不敢多問,應了一聲,合力按住胡亂撲騰的幼狼。
“慢着。”蕭篡又喊了一聲。
“陛下還有何吩咐?”
“把燕枝的衣裳都收起來。”
“陛下?”宮人不解。
“再取一套朕的中衣,送過來。”
“是。”
蕭篡吩咐完這件事情,就帶着燕枝穿過後殿,來到溫泉池邊。
隔着帷帳,宮人腳步無聲,将衣裳放下。
蕭篡抱着燕枝,走進池裡。
池水溫熱,将二人包圍。
蕭篡靠在石壁上,調整好燕枝的姿勢,轉頭拿起搭在旁邊的巾子,沾了點水,擦去他臉上的灰塵和血迹。
擦完了臉,蕭篡又繼續往下,擦拭他的脖頸、肩膀,舉起他的胳膊,擡起他的腿。
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要擦拭幹淨。
蕭篡撫弄着燕枝的脊背,粗粝的指尖順着他的腰背劃下去。
要是可以,他還真想跟洗布娃娃似的,把燕枝的拉鍊拉開,把裡邊的棉花掏出來,洗洗幹淨,日曬消毒,再重裝好。
水面搖晃,水波蕩漾,發出輕響。
洗得差不多了,水聲掩映之下,蕭篡低低地念了一句:“系統面闆——”
一聲“叮咚”響起。
蕭篡丢開巾子,一手摟着燕枝,一手揮散面前水霧。
他的面前分明沒有什麼獨特的東西,可是他的目光穿透水霧,直直地望向不遠處,看了很久。
良久良久之後,他才像是終于下定決心,朝反方向擺了一下手,低頭看向燕枝,貼了貼他異常泛紅的臉蛋。
“要是你這陣子乖乖的,就讓你進後宮、做——”
話還沒完,蕭篡眉頭一皺,擡手一摸燕枝的額頭,猛然反應過來。
反手抱起他,“嘩啦”一聲從池子裡站起來。
“蠢貨!發熱了也不知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