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落風山。
丹姝身心俱疲,捏了朵雲躺了進去。
革職後還需将分配的法器交歸,她帶着一身傷将兩柄錘鑽送回兜率宮。
在趕去司命府的路上,碰到了特地等她的風婆。
“丹姝。”
她瞧了瞧丹姝身上那些傷痕歎了口氣。
“何必要如此,你與龍族…”
風婆未能說出口的話,丹姝明白。
若是她不提,桐鄉水患一事大抵便輕輕過去了。
辛啟,令官都不會放在心上,民不舉官不究,沒有天箓任誰也無法上天告狀。
但她偏偏提了,即便司徒元君趕去,辛啟還是被貶下凡去,她與龍族便結下了仇。
但風婆不知道的是,丹姝不僅僅是對辛啟有怨。
她是想殺了他!
如今他被貶下凡就是她最想看到的結果。
風婆遞過一支翠綠葉子:“這是我自昆侖偶然得來的蒲葵葉,是上好的煉丹佳材,往後如果再如今日一般一身傷痛,還能救你一救。”
蒲葵葉,至陽生萬火,至陰生萬水。
丹姝皺眉:“我如何能收?”
“算是謝你在玉清上相處替我攬責了,不然此事我也脫不了幹系…”将東西塞給她,風婆擺擺手,走遠了。
司命殿還是和從前一般,冷清得很。
還沒等丹姝進門,一隻身後擺着尾巴的小仙獸,扛着一筐文書啪嗒啪嗒跑過來:“咦,你可算來啦,李主簿走的時候說是有人接替,沒想到竟是你啊。”
丹姝扯出個笑容:“李有德去了何處?”
“去了督财府趙财神門下啦。”
丹姝不得不說時也命也:“頂好的去處。”
金童瞧了瞧她的臉色:“你,你還好嗎……”
誰不知道司命府是個清閑衙門,哪個仙官都不愛來。
明明前幾日還是太一院的護法,多神氣呐,今日就帶着一身傷來了這,任誰看都是被貶了。
丹姝除了臉色蒼白,臉上倒看不出郁色:“我這不好好的,沒被貶下凡已是大造化了…”
金童安慰她:“對對,你平日若是無聊了還能看看凡人的日子,也是有趣得很,比看話本還生動呢。”
“人間哪裡都能看?”丹姝心頭一動,若是能看到辛啟被扔到大荒何處——
“你家司命能同意嗎?”
金童嘿嘿一笑:“我們悄悄的,他不知道。”
一人一神獸走進大殿,便看到一張碩大的書案,玉簡文書快要堆到屋頂。
“司命,快看我們又來了個幹活的!”
丹姝繞過去,見司命正挽着袖子奮筆疾書,忙得頭都不擡隻往旁邊指一指。
金童将那一筐文書放下,拉着丹姝往旁邊走,将另一個小山似的書案指給她:“這個就是你的了。”
丹姝腦仁一陣鑽疼。
興許是此處太安靜,丹姝坐下便神思昏沉,捧着一冊文書幹坐許久。
頭一歪昏睡過去。
*
夢裡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喚她‘山神娘娘’
少年瘦弱的身形宛若一隻風中的蝴蝶。
他拄着不知從哪撿來的竹竿,自晨起便開始爬山。
他總是走一走停一停,一張白玉色的臉雖然被汗浸濕卻興緻高昂,好像山上有金子等着他撿。
太陽高懸,正午時分他才爬上了山頂。
雜草叢生的山頂上有一座小破廟,因為年月日久廊柱上的漆都掉色了,卻被人收拾得很齊整。
“山神娘娘我來看你啦——”
丹姝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驚醒過來——
身上的書冊呼啦啦掉了一地!
然後便對上了司命的溫和笑意,那梨渦淺淺綴在他頰側,梨花細蕊般。
“司命大人。”
“不是說過了,喚我司命便可,”他笑眯眯擺了擺手,讓丹姝不要那麼生分:“一身傷不要緊吧,可去天醫部看過了?若是還沒好全我那裡還有丹藥。”
丹姝攔了攔,怎麼好剛來就收頂頭上司的東西:“雷刑而已,又傷不到根基,哪裡就需要去天醫部了。”
司命将那埋過頭頂的書冊往她跟前一撂:“正好,那我來同你講講司命府事宜,司命殿可不是個清閑衙門……”
丹姝:?
然後爬起來安穩坐好。
“将你的仙箓取來。”
“做甚?”丹姝下意識捂緊了自己袖口。
司命瞧她:“你既到了司命殿,總不能挂空職吧。”
“哦,我竟忘了這一茬。”
丹姝将東西遞過去後便見他将一枚屬于司命府的金印蓋在上頭。
太一院的所屬雷印瞬時便失去了光澤。
她好像看見長生之妙道,離她又遠了一點。
司命瞧她興緻不高,安慰道:“咱們司命府雖然不算清閑,但不用同人打交道,做事按自己的分寸來就好,等閑不與人起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