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便指了指她身前的傷。
丹姝尴尬一笑,卻也真的有些心動。
司命取出一冊玉簿:“此乃生死簿,天上一冊,地府一冊,司命府運轉皆靠它,這上面一項大頭便是人間的壽命清算,凡人樁樁件件都需我們記在這上頭。”
丹姝看了一眼直暈字:“任我長了八千隻眼睛,也顧不過來凡間那麼多人啊。”
“自然無須事必躬親,人間舉頭三尺有神明,家宅六神便是司命府的眼睛,他們将人間瑣事統一收集整理送上來,你隻需将其記下來吵了。”
家宅六神便是竈王爺、土地神、井神、門神、戶尉、廁神。
“不論出身高低,司命府隻會給凡人兩個甲子的壽命,也就是一百二十年,根據一生所行善惡增減。”
人間懲處制度,還需糾問和拷訊這些瑣碎流程。
但司命府用不到,有生死簿全知全能,外加司命的山河鏡輔佐,世間萬物盡在掌中。
“你來得正巧,凡間正值庚申日,不如此次由你守庚申吧。”
“什麼?等等——”丹姝攔了一攔:“何謂守庚申?”
司命晃晃腦袋,愉悅溢于言表:“人有三屍蟲,逢庚申日它們就會趁着人睡着時回到司命府,統計宿主所犯罪惡交由司命府裁決,這便是守庚申。”
丹姝全無分寸:“我初來乍到,還是——”
“你放心,司命殿哪有大事,即便再大的簍子都捅不到玉清天去,”司命伸了伸懶腰:“且有金童玉靈在一旁協助,莫擔心。”
丹姝站起身:“事情都我幹了,你幹什麼?”
司命早已悠悠然,跨出門去。
司命殿内,一金一銀兩隻小神獸露出尾巴,盤在廊柱上美夢正酣。
丹姝一手提筆一手拿冊子,穿梭在如山的書堆裡。
将快堆到殿頂的文書分門别類安置好。
半空中十幾根筆奮筆疾書,丹姝一邊施法謄抄一遍檢閱,忙得眼冒金星。
直到匆匆梳理了一遍,才敲了敲筆洗。
聽見聲音金童翻了翻眼皮:“咦,司命去哪兒了?”
丹姝頭也不擡,筆尖指門口:“早就出門去了,如今就剩我與你們守庚申,還不趕緊下來!”
金童玉靈從柱子上跳下來,化作拳頭大的毛茸茸小獸一左一右蹲在她肩頭。
比門神都齊整。
四隻毛茸茸的爪子,把玩着丹姝耳上的耳铛。
丹姝收好生死簿,問道:“在何處守庚申?”
金童遙遙指向中庭後的另一座宮殿:“三屍蟲都是前往司祿殿的,我們領你去。”
司命府類似人的衙門,前堂後殿,穿過中庭後另有三座仙殿環抱。
丹姝順着雲階走向後殿,走到半程,蓦然停下腳步,掏了掏袖子。
金童也垂着頭往裡看,黑漆漆一片。
摸了半晌,才摸出一枚熟悉的鲛珠,擦了擦挂到了司命府殿頂上。
指尖送出一縷清風,叮叮當當。
金童瞪大了眼睛:“哇,是太陽,你是從曦和娘娘那裡偷來的嘛?”
丹姝捏住它的嘴:“不是,一顆鲛珠而已。”
司祿殿靠近仙台外側,被流雲霧霭遮掩了大半。
邊緣長有一叢叢赤紅色草葉,草形如菰,苗長三四尺。
丹姝忍不住停下觀賞:“這草倒是長得很别緻,叫什麼名字?”
“這是不死草。”
丹姝愕然:“字面意思?”
金童點頭:“自然。”
丹姝蹲下身去。
金童解釋道:“這草隻對凡人有用,就算人死了三天,往身上一蓋立馬就能詐屍,神不神奇?”
“神奇,”丹姝話音一轉:“但這草神仙用不着,凡人摸不到,那不就是一根無用的草。”
金童坦然:“本來也是司命瞧後殿空空蕩蕩,想種個花草,結果拿錯了種子,不過長出來也是很好看嘛。”
凡間至寶,天宮雜草。
确實很别緻,一根草葉趕上她兩個頭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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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之中,有一人在其中布星。
玄霄一身青色衣袍,腰系玉帶,身處群星之中似一輪孤月瑩瑩生輝。
眉心綴了額飾,剔透的雪色穿過雲緞般的銀發,垂落在頸側。
天人之姿,美得驚心動魄。
布星後,他本該回靈樞宮,隻是腳不聽使喚。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司命府外。
回過神時玄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和恨意,想轉身離開。
隻是長發悠悠劃了半個圈,揮散了身側流雲便不動了。
自那日後,便沒在見過丹姝了。
他困擾于目中龍魂,受灼燒之苦,那日離開司命府本也是去尋她,想要知道它在自己體内的緣由。
而不是不由分說,罔顧他意願将其剝離。
玄霄心頭爬上一絲委屈,為何獨獨對我如此冷厲。
他忍不住去想,丹姝是因為什麼将這縷龍魂留在他體内,想必是憐惜吧。
可為何我嘗到的隻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