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下凡匆忙，身上沒有仙草仙丹。

即便有也無濟于事，厲天舒凡人之軀根本承受不住仙丹所帶來的浩蕩靈力。

自己除了殘破的神魂此時已經與凡人無異，使不出仙法。

若是割血喂她呢？

司命看了看自己的手，打消了這個念頭。

血中也含有靈力，她現在如此孱弱定然受不了。

司命匆匆翻找起來，急得一腦門汗。

早知下凡時便帶上大殿裡那盞仙露茶了。

用來滋潤修補凡人的身體最好不過。

‘哐當——’一聲

一面圓溜溜的鏡子掉了出來，司命将東西拿起一看。

是照病鏡

一面鐵鏡，卻鑒物如水，身有疾以鏡照之，盡見髒腑中所滞之物。

天宮的雞肋之物，到了凡間便是世所罕見的至寶。

司命拿着照病鏡，開始小心翼翼地給厲天舒療傷。

避寒犀所散發出的淡淡暖香充斥着這間小小的屋子。

幾個時辰後，厲天舒身上都已經被包紮完整，臉色也不再慘白，恢複了幾分氣血。

司命累極，他被虛空中的罡風和雷擊重創，如今也無力為自己療愈，隻能任憑體内的神力流失。

他伸出手，碰了碰厲天舒臉側，那屬于人的體溫也慢慢傳到他身上。

眨了眨眼便趴在她身側沉沉睡去。

*

東方泛白，司命被窗紙上透過來的晨光喚醒。

後頸泛起一陣涼意。

司命轉頭，厲天舒正坐在床頭看他！

司命張了張嘴，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你，你醒了？”

話音剛落，厲天舒擡起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指間扣住了他的命脈。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她醒來後仍提着一口氣，提防着周圍所有人。

司命下意識想掙開，卻怕自己控制不住傷了她。

可是這問題自己要怎麼回答？

此處距離邊城，已經越過了兩個城縣，總不能說他拖着一個将死的人，不過兩日功夫便行了上百裡吧。

司命心思電轉，并沒有反抗而是茫然地舉起手來。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出去采藥便看到你倒在路邊，身上血迹斑斑，見你還沒死便将你撿回了家來…”

厲天舒問道：“你是個郎中？”

“是，我是郎中。”

厲天舒沒有答話，晨間的光灑進屋子，映出空氣中微小的灰塵。

下一瞬她直接将人拉到身前，緊緊桎住他的一雙手，探他脈。

半晌，厲天舒松了松眉頭：沒有内力，也沒有握槍握箭的厚繭，手掌綿軟，手指細長。

鼻尖還能聞到一陣淡淡的藥香味，如細蛇般鑽入她的五髒六腑。

他沒有撒謊。

厲天舒腦中緊繃的一根弦松散，一脫力便往床榻上倒去。

“哎——！”

司命被她帶着倒在床鋪上，伏在她腰間。

司命仰頭細細打量她，卻發現那雙丹鳳眼暗淡無光沒有神采。

“你，你看不見？”怪不得剛剛對自己出手，瞎了眼失了先機，若是真有不軌之人，就該一擊斃命。

厲天舒摸索着自己的身上，總是綁縛在腕間的袖箭也不見了。

“你拿走了我的東西？”

司命趕緊将被他放在床頭的袖箭和短匕拿了過來，放在她身邊，引着她的手去摸：“都在這了。”

“你身上的傷口不處理不行，我隻能先替你将這些東西解下來，我沒有動，一直都在你身邊放着。”

說完又解釋了一句：“你，你放心，我替你整理傷口時沒有脫下你的小衣，隻是替你換了外衣和中衣，不然那些衣裳和傷口粘在一起以後就取不下來了，會發高熱。”

摸到了自己手邊的袖箭和短匕，厲天舒終于放下了心，緊繃的薄唇張了張。

“我知道，多謝你替我治傷，你是大夫我是病人，不必在乎這些小節。”

司命問道：“你的眼睛看不見？”

難道是他什麼地方沒做好讓她的眼睛瞎了？

厲天舒：“我此前是能看得見的…興許因為受了傷眼睛看不見了。”

瞎了，也比丢了命要好。

厲天舒接着道：“多謝你救我，這是什麼地方？我身上穿的衣服和身邊帶的東西除這些匕首外還有沒有其他的？”

司命一字一句斟酌：“這裡是同陽縣李家村，你身上除了那些箭和匕首外沒有其他的東西了，隻穿着一身短打，那日我采了藥送去縣裡換錢，看見你倒在路邊的草叢裡，若不是我一直留心着路上那些野花野草，也發現不了你。”

司命隻能順着往下編，當作是暗衛救了她疾行近百裡。

為了引開敵軍将她藏在路邊的草叢中。

不然真的不好解釋如何在兩日之内，就跑到了距離邊境百裡之外的小村莊。

厲天舒聞言沉默了，不知在想什麼。

司命忙道：“我定能治好你的眼睛的，我将你帶回的時候都沒幾分活人氣了,你現在不也醒來了……”

她生得眉骨高挺，眉眼鋒利，若是身着銀甲手持紅纓槍，便是最意氣風發的少将軍。

如今那雙眼睛裡含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冰雪融化般，神色溫柔。

厲天舒：“看來，你還是個神醫。”

司命将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出來，點了點頭，又想起她看不見便說道：“是，所以你放心。”

已死之人都能救活過來，何況一雙眼睛。

他看着厲天舒那雙丹鳳眼，多漂亮多鋒利，怎麼能看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