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是個小村子,與官道相距甚遠,呈之字型修建了屋子。
如今村子裡沒剩幾個人,晨時連雞鳴犬吠聲都聽不到。
司命坐在院子裡,手裡翻揀着從山上采來的藥草。
凡間此時正值春日,即便晨起空氣清冷,但金色的陽光灑下來,仍襯得這個人煙稀少的村子滿是生機。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太陽了,當然,除了丹姝挂在司命殿的那顆鲛珠。
司命殿……
金童玉靈和丹姝應該已經發現自己私自下凡了吧。
說不定此刻玉清上相已經發了大怒,要将他捉拿回去。
竟敢将山河鏡和生死簿私自帶到人間,斬魂滅形都不為過。
司命低頭沉吟:他是不是該帶着厲天舒離開了?
本想瞧瞧她醒了沒有,卻見那人已經自己走下了床。
不過才休息了一日,厲天舒已經可以扶着木棍自己站起來了,偶爾還能走出來曬曬太陽。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睛一直不好,像蒙了一層薄薄的霧。
司命悄悄打量她,一手托腮一手翻撿着藥草。
與隔着鏡子看确實不同,明明沒有哪裡不同,卻處處都不同。
“在看什麼,我的臉色很差嗎?”
“啊?”
司命慌亂地掉了一地的東西:“你不是看不見嗎,難道在騙我?”
厲天舒卻坦然一笑:“你不知道人的眼神是會動的嗎,你要是看得認真,不論那個人看不看得見她都感受得到。”
“真的?”
“真的。”
司命收回自己的目光,說的這麼玄,比神仙都玄。
厲天舒摸索着坐在他身邊,她明明看不見,卻像是長了第三隻眼睛:“你在做什麼,摘野菜嗎?”
野菜?司命磕磕巴巴:“是,是啊。”
他差點忘了凡人是要吃飯的。
自從救厲天舒回來,她還不曾用過飯食呢。
不會餓出什麼毛病來吧?
司命一刻不敢耽擱,趕緊将厲天舒扶到屋裡去,畢竟這小院裡什麼也沒有,他隻能去村子裡其他地方問問,看能不能換些米面出來。
起碼能讓她吃頓熱的飯。
厲天舒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如今坐在屋子裡,自然能聽見司命出了門。
她的腰間和肩頭各中了一箭和一刀,雖然沒問過自己昏迷了多久,應該不超過兩三日。
自竟然就能下地走動了,簡直是神醫。
若不是昨日探過他的脈搏,差點以為是敵國派來的間人。
不過細聽過他走路的聲響,不像有内力在身。
且她不着痕迹地摸過,那人肩背輕薄,腰腿綿軟,全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郎中。
厲天舒将袖箭重新綁在手臂上,腰間插着那柄短匕,自己修養好了之後就該回軍營去。
但自己雙目失明,無法一個人離開。
厲天舒正思量着,便聽見了院門的響聲。
這麼快便回來了?
腦中浮現出了一個面容青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公子模樣。
剛剛若不是她出言提醒,他怕是還想不起來要吃飯呢。
廢寝忘食的神醫?
司命用自己挑出來的草藥,換來了三個雞蛋一小碗米和一把細蔥。
拿着東西進了廚房,說是廚房其實隻搭了一個土竈台。
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該從何下手。
“你不知道如何做飯?”
厲天舒悄無聲息站到了他身後,擋去了屋門大半的日光。
司命結結巴巴地辯解:“我會做飯,就是做得粗硬些,怕你不喜歡浪費了糧食…”
厲天舒拄着木棍,木棍的一頭輕輕敲在他的小腿上:“無妨,我在外面也是有什麼吃什麼…”
鄉間沒有油也沒有糖,隻有從鹽石上刮下來的幾把粗鹽。
厲天舒教着他将雞蛋打散,米也淘洗幹淨。
煮了一碗蔥花雞蛋粥,米粥煮的稠稠的,一個個開了花散發着一陣濃郁的米香。
火光映着她的臉,像是淬了火。
丹鳳眼明媚而張揚,唇間牽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司命歪着頭無聲地瞧着,看着看着入了迷。
厲天舒感受到一陣熱意,拽着司命腰間的系帶将人往旁邊拉了拉。
“站遠些莫要被火撩着了,我站在這兒都被燒得熱熱的,怎麼你就沒有感覺嗎?”
司命往旁邊一跳,低低地應了一聲。
“咱們吃飯吧。”
兩人坐在竈台邊,撿了兩個破碗用清水洗刷幹淨。
司命給厲天舒舀了一大碗,幾乎快要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