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嶽帝君神殿坐落在涓涓流淌的雲河旁。
宛若金玉堆砌,殿前琅玕玉樹叢生,與岱頂遙遙相望。
丹姝自仙箓中取出一絲靈光,叩響寶殿。
知曉丹姝來意,大門緩緩洞開,二人步入其中。
一隻周身赤紅如绯霞,散發熊熊烈焰的赤鳳盤繞于高聳的殿頂。
寶座上,那人身着飄渺青雲衣,發束蒼璧七稱冠,腰佩通陽太明之印。
聽見聲音,緩緩睜開眼:“聽說你們那丢了個天官,還半路劫走了本該死去的魂魄?”
丹姝唇角一抹苦笑:“帝君所言一字不差,那道魂魄并非惡魂,可否請帝君容情,不要斷了她十世将星命格?”
東嶽帝君玩味地看着二人:“你能保證将她及時羁押,送入輪回嗎?”
丹姝點頭:“自然,我會親手将她送去冥界。”
東嶽帝君帝君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如此,那便好說了,隻是我早不問俗世多年,金箧玉策雜亂無章,不如你替我理一理。”
丹姝手一頓,卻見玄霄已經安坐一側,手執玉筆看向她:“東嶽帝君不在此處,他好雲遊六合九州,此刻想必正在昆侖觀海,那裡的隻是他的一處化身罷了。”
隻聽高台上那人歎息一聲:“玄霄你我相識千年,怎麼揭我的短,胳膊肘往外拐呢。”
玄霄八風不動,拍了拍身側:“我們替他理好這些瑣碎,便可以離開了。”
丹姝往上看,果見那人化作虛形散去:“帝君不在,金箧玉策在何處?”
忽聽一聲清唳鳳鳴,赤鳳張嘴一吐,金箧玉策便落到眼前玉案上。
主人是個閑不住的,好在屬官還算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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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相求,總得付出點什麼。”丹姝認命地坐下來,取出生死簿,開始核對記載的帝王壽數。
玄霄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大殿中兩人對坐,好像萬事不關心。
更漏聲聲。
不知過去多久,丹姝伸了伸腰,就見赤鳳落下的一片輕羽,綴在玄霄臉側,像一隻漂亮的耳珰。
他閉着眼,銀白的發,赤色的羽,逶迤到瑩潤的肌膚上。
丹姝小心翼翼地用筆掃開那片羽毛,但玄霄還是被她驚動:“丹姝,怎麼了?”
即便有白綢遮目,望着她時玄霄還是生出一絲痛意,卻不肯扭過臉去。
丹姝摩挲着筆杆,心頭意動,沒有記憶又怎樣呢,是他不就好了。
玄霄若是不喜玉簪,自己可以贈他耳珰。
丹姝手指輕點:“等回去,我便替你将——”
話音未落,千裡之外一股微末靈力蕩開,二人目光對上:
“是司命——”
丹姝快速起身,封起金箧玉策:“東嶽帝君見諒,事發突然,失陪了!”
殿門洞開,寶殿中隻剩盤繞的赤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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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一道身影枯坐,從白天等到了傍晚,厲天舒沒有來。
司命面無表情地将那碗烏黑的藥汁子倒在了花圃中。
“诶诶诶,你就是不喝也别糟蹋我的花呀!”
木石先生瞧見司命的舉動,上前來攔:“阿滿今日說不定是被什麼絆住了?”
今日不來,明日不來,後日也不來,這輩子都不會來了……
他攏起單薄的衣裳,合上門坐在榻上,看着落雨滴在窗紙上,搖搖欲墜。
那日端午她帶他出去遊玩,兩人直到日暮時才要歸家,她走在河岸邊的堤壩上。
明明人影攢動,他卻覺得周遭都是虛影,隻有她的身姿越來越清晰。
高束的馬尾垂到腰間,發尾如春草一般,背在身後的手還勾着一摞買給他的糕點。
吹來的風都醺醺然,不知誰家的薔薇花開了。
一簇簇橫卧枝頭,跳出牆來,粉白一片。
司命聽見自己的聲音,輕緩地喚:“阿滿,你看薔薇花開了。”
聽到他的聲音,厲天舒也駐足擡頭去看。
風一起,花瓣撲簌簌落在二人肩頭。
“喜歡嗎,我們也去移一棵來,就架在你的秋千旁邊。”
司命怔怔地不知該說什麼。
“決明,決明?”一片粉色花瓣打着旋兒落在他肩頭,厲天舒伸手撚起,眼中盈滿笑意:“回家吧。”
良久,他才應一聲,牽起她的手:“好。”
當時隻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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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自掌中取出山河鏡,澄澈的鏡面中厲府已經張燈結彩,庭院樓閣處處妝點得錦繡華麗。
房檐廊角挂滿了紅綢與琉璃燈,厲家的三姑娘要出嫁了,嫁給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