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仆将蒼清和李玄度領到西廂,“二位客人,屋子已經收拾妥帖,左右兩間客人自選。”
“有勞。”李玄度等小仆退下後,看向蒼清說道:“蒼娘子先選吧。”
蒼清磨磨蹭蹭,“小道長,我能不能和你打個商量?”
李玄度:“說。”
“我能不能和你住一屋?”
“想都别想。”李玄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男女大防?”
“不懂。”蒼清回道。
她當然是懂的,沒見過也在雲山觀善男信女嘴裡聽過無數,但她是妖,不守這些規矩,她是小狼的時候,師兄師姐沒少抱她,小師兄回來的這一月,還一直與她睡一屋。
況且和鬼比起來,男女大防算個……
“蒼娘子不選,我就随便選了。”李玄度先她一步跨進左邊的屋中,“砰”的關上了門。
獨留發愣的蒼清在黑夜中瑟瑟發抖,她沖上前叩門,“小道長,我害怕!這是個鬼宅。”
“本道長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蒼清繼續叩門,“開門,我是你祖師爺坐下的寶貝弟子,不可怠慢。”
“好巧,本道長也是。”
“小道長,你是君子,清者自清,沒人會在意的。”
“我不是,我在意。”
蒼清:“小道長,你很開門,不是,你快開門,讓我進去。”
李玄度:“……”
蒼清堅持不懈叩門,“開門,道友送溫暖。”
李玄度:“???”
“砰砰砰……”
叩門聲成了砸門聲,“小道長有鬼,有鬼!!放我進去!”
李玄度:“本道長不會再受騙了。”
辦法用盡,蒼清垂頭坐在門檻上,背靠着木門,輕聲說道:“明早小道長要是看見我的屍體,别打散我的魂魄,記得把我葬在九曲山上,不要後山,要向陽的地方,最好能瞧見雲山觀,離得越近越好,如果能葬在觀中的桂花樹下……”
門突然被拉開,蒼清後仰着撞在李玄度腿上,他扶住她的背,撇開頭冷冷說道:“宅中危機四伏,今夜作罷,下不為例。”
蒼清一雙眼睛在夜間亮的能照明,一下蹦起來,“小道長,你真是個好人!”
“嗖”的一聲,她轉身鑽進屋中,在桌前坐下,一臉乖巧,“我坐這過夜就行,小道長自便。”
李玄度嘴角揚着小小的弧度。
這就是小娘子嗎?好有禮貌好可愛。
自己從前怎麼沒發覺小娘子們的可愛之處?
他上了門闩,也走到桌前坐下,“你去睡床,本道長今夜要打坐。”
“那我陪你吧。”
“随你。”
“你餓不餓?”蒼清從懷中取出個油紙包。
李玄度看了眼她手中的桂花糕,“那疊廣寒糕?”
蒼清點頭,“早間胡主事給我的。”
她本來要多留幾日以備不時之需,如今還真就正好派上用處。
李玄度:“給你就要?不怕他不安好心?”
“我瞧胡主事是個好人。”
“蒼娘子心中的好人還真多啊,你和他很熟嗎?就斷定他是好人。”
蒼清:那倒是沒和你來得熟。
她不理解,小師兄怎麼又陰陽上了?
蒼清将桂花糕分成兩份,一份遞給他,李玄度面無表情,并不接手,“我不餓,你自己吃……唔……”
“吃吧,和我裝什麼。”蒼清不由分說塞了一塊進他嘴裡。
他們不敢用鬼宅的飯食,從午間起就食米未進,怎麼可能不餓,雲山觀的弟子就沒有不愛吃桂花糕的,這廣寒糕雖比不上她師父無憂觀主的手藝,卻也不賴。
李玄度囫囵咽下一整塊桂花糕,好吃。
也好噎。
他取下腰間葫蘆,往嘴裡灌了口水,“你不是最愛吃食嗎?竟願意與我分享?”
蒼清又遞給他一塊,“我們是朋友。”
“朋友?”李玄度這回沒有推拒,接下了桂花糕,“我們……才認識不過幾日。”
“我與小道長一見如故。”蒼清彎起眼,也往嘴裡塞了塊桂花糕。
“一見如故?”李玄度有些許愣神,忽而松口氣,“對,我對蒼娘子同感。”
原來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一見如故,不是一見……就好。
“蒼娘子,既然我們一見如故,不如你日後随我去汴京……”
“咚咚咚!”
寂靜的夜裡忽而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李玄度的話,也吓得蒼清一口桂花糕噎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漲紅了臉。
無人顧得敲門聲。
李玄度将手中裝水的葫蘆遞給蒼清,動作停在半路,轉而另一手去撫她的後背,在一穴位上輕敲了一下。
蒼清咽下糕點,緩過氣來,奪下他手中的葫蘆,“咕噜咕噜”往嘴裡猛灌水。
李玄度手僵在半空,“這水……我喝過……”
“那怎麼了?”蒼清用手背輕拭去嘴角水漬。
她兒時也沒少喝他的水。
轉念一想,現在的情況和兒時不大相同,小師兄喜潔,好像是在嫌棄她,嘿嘿尬笑着拿手擦了擦葫蘆嘴,“太噎了,看你遞過來就沒在意,等明日出了黃宅,洗幹淨再還你。”
“沒事,我明日自己洗。”李玄度的視線落在葫蘆上,問道:“還喝嗎?給你倒杯子裡?”
蒼清搖頭将葫蘆遞回,想喝也不敢喝啊,這杯子看着潔淨,誰知道是不是落滿了灰。
就好像無憂觀主同她講過的一則志怪小故事,某書生趕考,夜裡借宿孤野人家,戶主好吃好喝相待,書生一覺醒來卻是宿在孤墳,昨夜所食不過是爛泥爬蟲。
咚咚咚的敲門聲還在繼續,蒼清按下心中胡思亂想,将凳子往李玄度身邊移近了些。
門外傳來一陌生女子的聲音,“李道長?你在這間屋裡吧?奴聽見你的聲音了。”
“何事?”李玄度擰上葫蘆嘴挂回腰間。
“我家阿郎讓奴來服侍道長。”
“不必……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