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該死的沉默。

沈冉自己都覺得這個笑話有點冷，當即決定閉上嘴。

許久，卻聽肩上傳來一聲輕笑。

大概是蕭靈均在照顧她的自尊心吧，沈冉默默彎唇，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着天，直到蕭靈均回應的聲音越來越小，沈冉心都提了起來忍不住加快步伐，終于聽遠方傳來一道道喊聲。

“五殿下——”

“殿下，你在哪！”

“五皇夫！”

眼前突然出現很多火把光點伴随着呼喊，看來是大家都回到營地發現他倆不見出來尋找。

沈冉喜出望外，連忙高呼：“在這在這！我在這！”

有人聽到了沈冉的回應，不斷有腳步聲向他們靠近，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沈冉這才感受到身體的寒冷與疲憊，有人接過她背上已經昏迷的蕭靈均後，沈冉提醒一句注意他背上的傷後虛脫地閉上了眼。

*

蕭靈均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眼前是一棟紅泥房子，炎炎夏日中一個老人家正坐在房子門口用釘耙鋪稻谷。

“奶奶！”

稚嫩童聲傳來，一個還沒他腿高的小女孩擦着眼淚跑過，蕭靈均還沒來得及躲，就見那女孩直接穿過他的身體跑向紅泥房子。

蕭靈均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和身體。

這是…夢境？

他下意識跟着女孩的步伐走到紅泥房子前，女孩紮着兩個小辮穿着一件短袖和半腿長的褲子。

蕭靈均沒忍住皺皺眉，家裡再窮也不至于這樣苛待孩子吧，即便是買不起也可以尋些葛麻做衣服。

他想要看清這個孩子的臉，卻發現不管靠多近都是模糊的。

女孩撲進老人家的懷中，老人家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心疼地摟着女孩坐到陰涼處的闆凳上。

老人家将女孩從懷裡扯出來，摸着女孩的臉心疼：“诶喲囡囡怎麼了？誰欺負我們囡囡了？”

女孩擦着眼淚，雖然有些哽咽卻有着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清晰表達的能力：“她們說我沒爸爸…說爸爸不要我了…”

老人家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不過很快又勉強笑起來：“怎麼會呢我們囡囡這麼可愛，爸爸肯定要我們囡囡的。”

“是誰在我們囡囡面前亂說話，告訴奶奶，奶奶去找她！”

女孩：“是村長伯伯家的二丫三丫，還有趙姨家的小妹。”

老人家站起來将女孩往屋子裡的方向推了推，“你爺爺剛剛還說你怎麼還沒回來，催你練字呢。你去寫字，奶奶去幫你找回場子去。”

女孩用甜甜的聲音應聲好，扶着門框跨過幾乎到她大腿的門檻，進到屋子裡去。

見女孩進到屋子裡，老人站起身随手從旁邊的掃把裡抽出一枝柳條，雖然年紀已大，但她走起路來風風火火，越過田間地頭，踏過小溪石闆。

蕭靈均默默跟在她身後，每每看到那又窄又長的田間小道都要為老人家捏一把汗。

終于老人家找到了女孩說的那三個孩子，毫不留情地揚起竹條抽去，旁邊的人見狀趕忙上來攔。

“嬸娘！嬸娘這是做什麼呢！”

“哎喲怎麼一言不合動手打孩子呀，她們做了什麼錯事你要說的呀！”

很快老人家就被拉開，三個孩子也各自窩在趕來的家長懷裡哭泣。

老人家難掩怒氣指着三個孩子說：“就你們三個欺負我孫女是吧，我家囡囡都和我說了，你們怎麼能和她說她沒爸呢？”

二丫哭着：“她爸爸本來就不要她了！我媽都和我說了，她爸和她媽離婚就走了，根本不帶她！”

一旁的村長面色有些尴尬，沒想到自己女兒一下就把自己賣了。

老人家氣到發顫，伸出手指着她話都說不清楚：

“……沒爸怎麼了？她爸爸不要她怎麼了！”

“我和她爺爺要她！我們照樣能把她拉扯大，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再讓我知道你們說這種話我一定把你們打的找不着北！”

二丫還想反駁兩句，卻被村長一個眼神瞪了回去，村長出來打圓場安慰了老人家幾句。

接着教訓自己的兩個女兒道：“我和你們怎麼說的？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是為了讓你們多關心人家，帶人家玩，你們怎麼能拿這個事情欺負人家！”

“去！小妹你也去，去給人家道歉！”

蕭靈均看着幾個孩子跑遠，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夢到這樣的場景？

還沒等蕭靈均理出什麼頭緒，心口一陣疼痛傳來，他擡手捂上心口，手指不由自主攥緊衣物。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一陣陣發黑，蕭靈均忍着劇烈的疼痛閉上眼。

再次睜開眼，眼前是圍場營地的帳篷，蕭靈均正趴在床榻上。

微微一動就會牽扯到背後的傷口，可比起傷口的疼痛，心口的疼痛更讓他難受，分明老虎的一爪他都忍下了，可如今這百蟲噬心之痛卻無法忍受。

痛……

好痛！

蕭靈均額頭上的冷汗一茬接一茬地冒，痛到沒有力氣去呼吸，整個人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此時帳外突然傳來簾子被拉開的聲音，有人進來了。

蕭靈均勉強擡眼看去，來人卻出乎他的預料。

沈昭面色不善地掀開簾子，與床榻上看着有些狼狽的蕭靈均對上視線。那雙墨色的眸子定定看着蕭靈均，嘴角咧出一個冰冷的笑。

“…靈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