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冉:“怎麼就不可能了,誰要求這麼高,對着你這樣一張臉都能拒絕?”
顧四:“嗯,那人有家室了。”
沈冉正準備倒酒,被這話驚得差點沒拿穩酒壺,眸色複雜地打量顧四一番,這人平日裡看起來挺正經的,玩這麼花,竟然單戀有婦之夫。
也不知道誰這麼倒黴,後院起火。
但沈冉還是寬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顧四眸光閃爍,道:“她們的夫郎都來接她們了,五皇夫不來嗎?”
沈冉聞言動作一頓,下意識透過窗向樓下看去,那輛馬車還在,從她們剛到春紅樓坐就停那了,現在還沒走,似乎在等着什麼。
沈冉收回視線,再次飲下一杯酒:“也許吧。”
顧四今晚沒喝什麼酒,看着沈冉一杯杯飲下,竟然覺得自己有些醉意。她拿過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晶瑩酒液在燈下泛着光。
顧四向沈冉舉杯:“這杯酒,我敬殿下。若沒有殿下,我怕是還在各地輾轉,賣弄才華賴以果腹。”
“如今竟步入官場,将成為一地長官,放在幾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沈冉帶着微醺搖搖頭,舉杯輕碰,杯壁碰撞發出清脆響聲:“不用謝我,謝你自己吧,是你夠争氣。”
“當年在揚州,我一眼就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你,雖身處青樓,卻全無輕浮之色。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抓住了這個機會,也沒有辜負我的期待,考中探花才有今天。”
顧四輕笑着低下頭,殿下總是這樣。
總是給人出頭的機會,再将自己的功勞隐去,不吝啬贊美他人之才,笑着鼓勵大家往前走。
世間并不缺千裡馬,隻是太缺殿下這樣的伯樂,殿下行伯樂之事,卻贊千裡馬有力。
太謙遜。
這難得的品行,讓顧四很早就對殿下多加留意。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群中隻要有殿下在,顧四的目光便會一直追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也許是有人懷着惡意攻讦她容貌堪比青樓花魁,殿下一句麻雀張嘴笑鳳凰将人堵得敢怒不敢言時;
也許是她發高熱卻強撐着授課,殿下讓人送來的藥物和貼心的字條時;
也許是她生辰卻無人知曉,殿下叩響她的家門,笑着說生日不吃長壽面可不行時;
……
樁樁件件,點點滴滴,朦胧情愫在心底發芽。
她明知道殿下的好不止是對她一個人,卻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追問殿下為什麼,殿下隻是輕描淡寫道:“你是我招攬而來的,也是因為我留在雲樞社,我自然要對你負責。”
顧四當時呼吸一滞,聽到一陣悶鼓聲,忍不住向窗外看去,是打雷了嗎?
沒有。
是她的心跳聲。
從來沒有人說過該對她負責,母親沒有,父親沒有,她們隻是生下她,然後任由她居無定所人生飄零二十餘載。
她是無根浮萍,飄到哪就在哪裡落腳一段時間,再飄去下一個地方。她并非真的喜歡流浪,隻是沒有家,找不到歸屬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該去往何方,就這樣如同野鬼一般渾渾噩噩在人間遊蕩。
她的人生一事無成,對這個世間毫無牽挂,天地之大有盡時,她早早就做好打算等遊曆完天下,便去做一個真正的鬼。
可是殿下出現拉住她,告訴她:
留下來吧,為了你自己,為了我。
她的心上人,彼時遠在天邊,此刻近在眼前。
比起成為一地長官,她更想留在殿下身邊,可是殿下心懷天下,她也願意舍棄自己的私情去支持殿下的壯志。
揚州也好,是她與殿下初識的地方。
山水有相逢,總有一日她會再次回到殿下身邊,以此為盼,枯燥人生也不覺索然乏味。
沈冉屈指輕叩桌面,舉杯放聲道:“顧四,祝你此去一帆風順,今後平步青雲,官途坦蕩。”
顧四認真地看着醉醺醺的沈冉:“我甘願為殿下赴湯蹈火。”
生也甘願,死也甘願。
今晚沈冉難得貪杯一晌,喝到腳步虛浮走不動路。
顧四架起沈冉往樓下走去,五皇夫既然沒來,她也不會放心讓别人送回沈冉,決定親自将沈冉送回去。
她看着醉到意識沉沉的沈冉,嘴角忍不住挂上幾絲笑意,眼神流露出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情。
可剛出春紅樓的大門,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馬車的角落還站着一個人。
那人見到她們二人,緩緩從陰影處走出,是蕭靈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