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殇的公主最是愛民,再者大周朝派文武使者過來,動機不純,加上還是在他領兵出征後,都城兵力薄弱,和親乃最明智之舉,用公主換和平,不費兵卒,護住百姓。
可是,令誰也不曾想到的是,大周朝出爾反爾,和親隻是借口,目的是将他的小唯騙出去殺害,并嫁禍在小唯身上,說成公主禍國,不為民慮,緻使北殇将士主心骨殘噬,北殇滅亡。
這樣的解釋,說得通,景南歸看着茫茫夜空,無盡頭無休止,隻要天還在,世間争執永無止境。
哪怕當今世間真的不似原來争執,大周朝也沒此等惡意,也不能掉以輕心。
每一寸有人之地,就會有嫌隙。
景南歸既有幸來此,便不會愧對上天讓他過來一趟,北殇的公主他勢必會教好,而後與世長辭的。
不為别的,就為北殇千千萬萬個百姓;為這個和他記憶裡有着相同相貌的人;為他上輩子是個将軍,是個知道什麼才是一個國家的重中之重,他也會如此做的。
身側女子話聲清脆,他聽到了。
怕死之人怕死再正常不過,他很清楚,小唯隻是不信任他,才會如此想他,不然她就會像先王先王後待她那般,願意去做這件讓她下意識怕死之事。
還有今日他貿貿然帶小唯過去,釀成眼下禍事,也是他自作主張的。
月色流淌在他一襲綠衣上,顯春如水,側身輕倚,綠葉婆娑,景南歸順手将撐開窗扉的闩子高擡,窗扇高敞,他視線落在那抹亮眼鞓紅上。
“
微臣不想殿下活不長,甚至想公主殿下能活的長久。”他話語清輕,卻擲地有聲。
雁翎抿唇歎氣,将手中筷子擱在碟上,“景世子為什麼想我活的長久。”
屋内燭火青亮,院中靜風搖搖,窗裡女子聲常靜,“與天同壽的人,世間沒有,景世子又何必如此謊言。”
雁翎從來不信,這裡的人會祝福公主殿下什麼,利用占了上風罷了,想讓公主好生活着,卻用盡催命手段,豈非兩相矛盾。
眼前小幾上擺着的幾道菜都是她愛吃的,自然她也不會因幾句話就散了吃飯心思,隻見她重新提起筷子吃着。
小風起聲,枝葉簌簌,還是不信任他罷了。
景南歸一語道破玄機,“微臣身為公主殿下的夫子,自然不會讓殿下出事的。”
這話,雁翎在心中諷笑一番,若景南歸真有此等本事,早就能護住北殇百姓了,天天将萬千百姓放在心尖上的将門之子,又怎會将百姓安和的希望放在她身上。
不過是天方夜譚。
她跪坐的身子直起,拿了離她焉遠的果子酒壺,斟了一盞遞到景南歸眼前兒,她看着人不動如松地側倚着窗畔,一雙青眸裡不斷燃着她身後燭火,卻不落熱,她就知道,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放過她的,“景夫子,學生敬你一杯。”
雁翎目光盯着他冰冷地視線,“就敬滿天星辰,敬你我都活着。”
“不敬明月,敬星辰,敬明朝,敬你我坐在明月下,走進明陽下。”
“這第二盞呢,不敬天,隻敬地,敬腳下安樂,百姓心之所向。”
一日後夜,捷報快馬傳回,景南歸和小唯沒了睡意,起身拎上果子酒,坐在屋頂上,對月飲酒。
彎彎月色下,是小唯明亮地笑意。
雁翎歪頭,後綻一笑,不笑他人不笑自己,單純覺着她和景南歸是無冤無仇的關系,沒必要二人都苦着臉。
該吃吃該喝喝,太陽照常升起,月亮時常缺席,她想說的都說了,這窗外站着的人呢,也知無不言,所以啊,明天還是她和他。
所以啊,她既然知道景南歸的固執往前,和她自己的怕死退縮,也沒什麼可計較的。
雁翎拿酒盞的手一收,一飲而盡,她也可以敬自己。
景南歸将這一舉動看在眼裡,疑在心裡,小唯清笑,完全與他的小唯就是一人所笑,半分不差,心底海水漲潮,就快要漫山了,風一過,天一晴,潮退了。
他想問的一句“你究竟是不是小唯”,被他掐斷苗頭。
她不是,二人性情雖一,但他的小唯生沒怕死之念,也是唯一的雁清唯。
可是,如果前世能重來,他甯願他的小唯如今世小唯此般怕死,自私一些。
這樣,小唯便不會赴大周朝和親了。
“敬朝陽,敬晚霞,也敬公主殿下,心想事成。”景南歸飲酒說給他的小唯聽的。
眼下,他說,“敬公主殿下,明日之笑,嶄新如朝陽晚霞美好。”沒飲酒且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