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說到這裡,突然停下。
因為黑暗的對面,傳來腳步聲。
“艾瑪,”他道,“你的預言幹擾是不是出了問題?居然有人追到這裡。”
一邊這麼說,K一邊改變眼球的結構,讓自己能在黑暗中視物。
原液的幽光中,對面的人從影影綽綽飛快變得清晰,K站起身,内心警惕,語氣卻還是放松的,和同伴交流:“不可能?先不要說不可能嘛,真的有人——”
他頓住了。
不隻是因為他看清了對面的人,也是因為對面的人打開便攜手電,照向他。
寂靜降臨在這條地下水道中,片刻,K沒有管不停追問他發生了什麼的同伴,于手電筒的光照中,褪下覆蓋他的漆黑。
仿佛剪影的人形終于有了具體形狀,他的黑發往後梳,隻有不羁的幾縷落在額前,他的皮膚棕褐光滑,他的綠眸如湖泊深情。
這雙深情的綠眸注視對面打着手電筒的人,嗓音柔和得像是害怕驚吓走一隻蝴蝶。
“你怎麼在這裡?”K問,“瓦蘭?”
身上不少擦傷的年輕S級同樣注視他,沒有回答K,反而問:“你刺殺明斯特公爵,是因為他也和當年屠殺燒毀農場的人有關嗎?”
聽到K這邊關鍵詞的隊友們,完全安靜了。
K并不在意偷聽的隊友,隻歎氣。
“‘也和’?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在做和你殺死馬克·懷特一樣的事?不要否認,我知道肯定是你殺的。
“馬克·懷特這幾年東躲西藏就是為了避免我找到他,結果撞到你手上,或許就是命運。呵呵呵呵……他知道一些東西,你拷問了他,他告訴你了嗎?你執意要來首都,是想繼續追查?”
K低笑。
“如果想繼續追查……瓦蘭,你應該和現在我一樣高興才是,為什麼表情那麼難看呢?”
瓦蘭緊緊抿嘴。
墜落地獄行刺明斯特公爵,最開始的死傷來自明斯特公爵的保镖。
這些保镖是威廉姆斯家族的私兵,和墜落地獄是敵人,交戰中有傷亡在所難免。但剛才跳下裂縫一路追上來,他遇到的那些,那些隻是今天過來乘坐太空電梯,此刻卻摔傷壓傷,痛苦呻吟的普通人,他們和這場仇怨完全無關。
他們和這場仇怨完全無關,瓦蘭知道自己在苛求,可憑K表現出的能力,即便會增加難度,但他其實可以不破壞檢票大廳逃出。
西裡爾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一直溫柔又細心,即便時不時帶瓦蘭跑出病房,也沒有讓瓦蘭因為外跑病情加重過。
西裡爾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不止照顧瓦蘭,也照顧農場裡其他孩子,大家都是代孕失敗的抛棄孩童,他像個大哥哥一樣帶着大家玩耍,幹點小活。
西裡爾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會給瓦蘭讀那些童話,讀到結局時,他一邊自己落淚,一邊給瓦蘭擦眼淚,兩個人紅眼圈對着紅眼圈。
西裡爾……
“……西裡爾哥哥。”
無論如何說服自己,這個人并不是西裡爾的瓦蘭,此刻第一次喊出K的名字。
他的長發都因痛苦而炸開,分明喘不過氣,依然一個詞一個詞迸出喉嚨,質問:“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麼?!”
艾瑪在西裡爾的耳邊發出輕輕一聲啊,西裡爾也怔然。
他其實看得出瓦蘭想為那些不知是否有傷亡的平民責問他,結果,瓦蘭最後說出的,居然是這麼一句話。
西裡爾手足無措,下意識道歉:“對不起?别哭了,真是的,對不起,我不該當着你的面。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你這樣在塞拉菲納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那些追查和殺人的事還是交給我吧?瓦蘭?瓦蘭?”
他想靠近瓦蘭,又因為瓦蘭後退,倉皇地停下。
“我有去皇家軍事學院看過,他們根本照顧不好你,”西裡爾隻能努力說服,“别管這些事了,跟我走吧。我有很不錯的死靈系朋友,讓她看看你。”
情緒過于激烈,心口甚至在疼痛的瓦蘭,搖了搖頭。
淚水在那雙湛藍與明黃的眼眸中轉動,他的神色卻已經變得堅定。
“下一次,你能不能試試不傷及平民刺殺?”
瓦蘭問。
這意思其實是不管墜落地獄之前的刺殺如何了,但西裡爾表情凝固,好幾秒後,才漠然反問:“為什麼要在意那些家夥?”
說的時候,他身體又一次融化,向瓦蘭流過來,試圖完成上次沒做到的事,将瓦蘭包裹帶走。
但瓦蘭也掏出了是精神力武器的匕首。
“你知道它對我沒用。”身為綁架犯,西裡爾忍不住道,“以後給你弄點更好的。”
“或者他帶了更好的呢?”一個新的,難辨男女的聲音,插進對話。
西裡爾猛地回頭。
黑暗中,站着一個黑色齊耳短發,綠色眼睛,身材高大的人。
西裡爾還記得這個人,之前他在鋼桁架上進行襲擊前的準備,但餘光一直注意不遠處的瓦蘭,記住了這個第一個跑去采訪瓦蘭的記者。
這個記者居然也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來了這裡,這個記者到底是什麼人?!
心靈通訊中的艾瑪想要預言,但來者其實也沒有繼續遮掩身份的打算,擡起手扯掉了假發。
一頭剪得很短的鮮紅短發露了出來。
異形刀刃從義體雙臂上彈出,關德琳向前走,冷冷問:“西裡爾,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