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打開手機一看,時間的指針已然跳到了中午。按照楚飛毛燥的性子,應當會早早就過來等候了。視線在屋裡翻遍了,也沒見着楚飛的影兒但谷天雨也沒再往深處想,反正八卦盤一直在自己身上,楚飛随時都能找到自己,所以他下了樓,準備找些吃的。
打開冰箱門,不是琳琅滿目的食物。未見其食,先聞其味。水果的酸臭與不知放了幾夜的飯菜馊味一齊鑽進他的鼻間,胃裡瞬間騰起的波濤擊打内壁,喉嚨處便擠着一串幹嘔。
“靠......自個兒日子還沒過幾天,就先搞這麼狼狽了。”谷天雨捋捋頭發,悻悻地關上冰箱門,他打算等解決完楚飛的事兒後再好好收拾一番。
在屋中,他經常給自己标榜為勤勞的小蜜蜂。然這隻小蜜蜂最近憂郁極了,實在撲棱不動翅膀。
其實他平常生活沒這麼邋遢的。非要把标簽擺出來的話,也應當優先貼在谷老爺子身上。除了老爺子存放法器的房間他不能随意亂動之外,房子裡其餘地方的衛生大都是他打掃的。
且不說兩個老爺們住一起須得避免别人诟病而要注意屋内整潔,沈維也會跟查崗似的時常來他家溜幾圈,若是被逮着沒好好收拾的空當,定會被他抓起來數落一番。
兩個小年輕在一起,況且谷天雨還比沈維大一歲,不想聽數落逃跑便是了。谷天雨在很早之前就這麼想着了,但事實卻是,他打不過沈維。
兩人先前一塊去上的武術課,雖然不是拿着書本學習,谷天雨還是靜不下心來,半手半腳地學着,上課也老溜号。而沈維作為一名标準至極的學霸,則是學習什麼都十分用心,課上也經常被老師請上台給大家做示範。
谷天雨有時候也會被老師邀請,不過不是上台,而是下屋後邊蹲馬步去。
沈維私下還會約谷天雨一塊練習武術,而最後的結果就是沈維不僅技術愈發比自己精湛,也因此對他那點三腳貓功夫了如指掌,腳才掂起,就知道自己要拉什麼屎了。
這不,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不覺想起沈維的念叨,那人就好巧不巧地出現在了門口。
“你怎麼來了?”谷天雨尴尬撓頭,身子下意識擋在冰箱前,俨然一股欲蓋彌彰意味。
“早上打了好幾個電話,你沒接,我就過來看看。”沈維身子靠在桌邊,下巴朝谷天雨揚了一下,“别遮了,冰箱裡的味兒我一進門就聞到了。”
“狗鼻子吧你?”小心思被戳破,谷天雨索性不裝了,他也靠在桌邊,雙手抱臂,用肘拐着沈維。
“幼稚。”沈維笑笑,下巴又甩向桌面,“給你帶了紫菜飯團。”
“怎麼不帶點熱乎的?”谷天雨嘴上嫌棄,肚子早就餓壞了,手實誠地拿去飯團吃着。
“再熱乎的飯菜走到你家也涼了。”沈維說,“想吃熱乎的,晚上就去我家吃飯吧,我媽也老念着你。”
“不了,我待會兒還有事。”谷天雨兩頰被飯團塞得鼓囊囊,小狼般就要一口把食物咽下去,差點沒被噎斷氣兒。
“哎......慢點,又沒人跟你搶。”沈維及時給谷天雨接了一杯水,讓他順順,“什麼事兒?”
“咳咳......咳......”谷天雨灌了一口水,又抹了一把嘴,“等個......人,我和他約定好了的。”
吃完飯團,見沈維沒催他收拾屋子,便迅速地搬了個凳子,去到門口坐着。門前橫着一條馬路,視野夠敞亮,他在這守着,以防那家夥半顆腦袋把事情忘了,路過時不至于錯過。
沈維沒急着走,也從屋裡提了個凳子出來,坐在谷天雨旁邊,點開手機看着。
“嗯?你不回去麼?”谷天雨反身問道。
“不急。”沈維盯着手機說,“和你等一陣,正好我看部電影。”
“那你随意。”谷天雨正過身子。
“不過,我比較好奇,你要等誰?”沈維的視線暫時從手機上離開,“那人我也認識麼?”
“你不認識。”谷天雨頭也不回地說,“等他來了,你就知道了。”
沈維了然地啊了一聲,便又低頭看起了手機。
許久未能看見楚飛的身影,隻幾陣清風時不時拂過臉頰,以及不知從哪裡滾到自己跟前的紙團子。
楚飛該不會真忘記約定了吧?
谷天雨看着即将融進地平線的太陽,心底生出疑惑。
應該不至于記性這麼差吧。和老爺子的約定那也不一直牢牢地記着,從而找到自己身上來了麼?
一道身影跫音輕緩,悄然朝谷天雨身畔趨近。陰影落在谷天雨腳尖,他迅速地擡起頭,來人面容在斜陽裡漸顯。
“是你?”谷天雨詫異。
“怎麼,見到我很失望?”馮晟笑笑。
“沒有......”谷天雨把手拍上大腿,“看見你我當然很高興。”
“這就是你要等的人?”沈維聽見動靜,摘下耳機,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攔在谷天雨跟前的馮晟,因而微阖的雙目展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橫豎馮晟要找的人也不是沈維,所以他身上表露何種情緒,都無關痛癢,因為馮晟的視線一直停在什麼也沒察覺到的谷天雨身上。
“不是。”谷天雨搖搖頭,歎口氣,“他還沒來。”
“楚飛嗎?”馮晟的目光忽閃着。
“嗯,這天都快黑了,你說他該不會是忘了吧?”蹲坐在地上半天,谷天雨整個人有些無精打采。
“或許吧。”馮晟随口說道。
“你們——”沈維開了口,“認識?似乎還很熟的樣子。”
“當然。”馮晟搶先開口,露出禮貌而不失氣度的微笑,隻是雙手還牢牢插在衣兜,“認識一下,馮晟。谷......小谷的朋友。”
沈維饒有興趣地一挑眉頭:“你好,沈維,是小雨的朋友,一塊長大的那種。”
“哦——”馮晟了然點點頭,“那我知道了。”
“嗯?你倆以前也認識麼?”谷天雨問左右看看。
“之前見過他。”馮晟說,“但他可能沒見過我。”視線掃過某處時,隐約帶着不耐情緒,不過回到谷天雨身上,複歸柔和起來。“小谷,你和我過來一下,有話和你說。”
“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兒麼?”沈維攤開手笑笑。
“是。”馮晟轉過頭,看着沈維,露出一些意味深長的笑,“一個隻有我們兩人知曉的秘密。”
沈維站在院原地,顯得有些茫然,看着那簇拉得愈來愈長的影子,漸起了後知後覺的疑惑,那家夥,是在挑釁自己麼?
“什麼事兒啊?”谷天雨随着馮晟來到角落。
“你......看不見麼?”馮晟的手拍在側身的一團空氣上,即刻便被膠水黏住了一般,費力地左右甩着,手才似脫開桎梏般縮回來,自然下垂。然而不過片刻,馮晟的手又被擡起,一種無形的力道将它緊緊箍住。
“那家夥就在咱們旁邊......”馮晟另一隻手扶着額頭,話語裡帶着咬牙切齒意味,“啧,一直揪着我手,哭着吵着要我把事情告訴你。”
但四周除了手在空中别扭甩動的馮晟,谷天雨所看到的除了空氣還是空氣。“沒有......”他茫然搖頭,“我好像看不到他了。”
“啧,閉嘴,很吵。”馮晟從手縫裡露出一隻眼睛,狠狠觑着手旁邊的空氣。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谷天雨忽然又想不明白了,“我本來是看不見鬼的,前天晚上被吵醒,忽然就能看見楚飛了,但今天一覺醒來,又看不見了。”
“楚飛說,他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過來等你了。”馮晟轉告着楚飛的話,“他說,他本來要揪你枕頭叫醒你的,可是他發現自己碰不到你的枕頭,也摸不到你人了。後邊,他就開始吹冷風,把紙團子吹到你腳下,從早上吹到傍晚,你也一直沒注意到他。”
“原來是這樣麼?”谷天雨摸摸脖頸,“我說怎麼今天周圍總感覺陰嗖嗖的呢......”
“他現在跳了起來,說,你也太沒用了。”馮晟黑着臉複述道。顯然楚飛不知用什麼手段逼着他,才讓他一臉不情願地講出來。
“我本來也不是道士,”谷天雨的心态倒是十分之好,他不在乎地聳起肩頭,“随便怎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