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場轟動全城的暴風雪過去,日曆已翻進年末。
魏長黎在家裡又休整了一段時間,養足精神回到PREME的影棚裡把那組未竟的廣告拍完了。
這一次的拍攝比上回順利一些,戴維扶着自己那根不離手的銀拐杖站在監視器後,以最挑剔的目光審視着畫面中的每一個細節,卻沒挑出什麼大毛病。
他覺得魏長黎身上有些東西不一樣了,或者說,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
魏長黎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感覺,“血吻”這個聽起來十分抽象的主題,已經被他身邊的各種人诠釋過——戴維啟發他這是生命中唯一愛神的神谕,化妝師小姐告訴他是某種愛意的覆滅與頹敗,翟幄則直接打碎了那瓶名為「愛神」的香水,将它歸結為自由、放手或者解脫這類的意象。
魏長黎覺得都對,又覺得不對。
直到某個平常的清晨,舊城區終于半死不活地恢複了它岌岌可危的供電系統,魏長黎走進衛生間,開燈在鏡前洗漱。
當瓦白色的燈光再一次照在他身上時,他忽然擡頭看了眼鏡子。
他的嘴唇上,有一個小小的血口。
那是一枚真實的、尚未痊愈的吻。
魏長黎手中刷牙的動作停了,無聲地盯着鏡中的自己好一段時間,直到唇舌被牙膏刺激得開始發癢,才慌忙低頭将口中的泡沫吐掉,又接了一杯清水漱口。
制造這枚吻痕的罪魁禍首已經離開好幾天了。
國際航線甫一通航,顔序便馬不停蹄地飛往國外處理工作,連米娅都沒來得及讓人接走,還放在魏長黎身邊請他照顧。
魏長黎對着鏡子,獨自摸着那處結着血痂的小小破口,第一次對“血吻”這個主題産生了一點自己的感受——屬于他的血吻,或許是一種挽留。
彼此對彼此的挽留。
廣告拍完,PREME給魏長黎結了還算豐厚的報酬,并且戴維看他的形象好,額外給了他一些出鏡的機會。
魏長黎有工作就接,像個全自動陀螺一樣在各個劇組間露臉,即使沒有拍攝任務也會往正在開機的劇組跟前湊,有機會就上場,沒機會就給場務幫忙做點零活,賺一些快錢。
陶柚也是劇組的常客,時時領着赫星的藝人在各個拍攝點奔波,在數不清第幾次碰見魏長黎後,終于忍不住把他攔下來。
兩個人找了家安靜人少的火鍋店,相約吃了頓飯。
“不至于這麼拼吧,長黎,”陶柚還是溫聲細語的,一邊在手機上點單一邊說,“我已經在好幾個劇組裡看見你了,你最近休息了嗎?”
魏長黎:“之前因為各種原因一直在歇,就年底忙起來了。”
陶柚托腮看他:“我聽說戴維先生這回給演員的片酬很高,據說連那個顧晗霄都撈了一筆,他的鏡頭可都被删得不剩幾個了……你這麼缺錢嗎?”
魏長黎欲言又止。
“哦……咳,”陶柚想起魏家的事情,不太高明地轉了個話題,“那你之後什麼打算,就在娛樂圈?先底層摸爬滾打幾年,然後慢慢做大做強?”
魏長黎想了想,沒有給陶柚一個明确的答案,隻說“先不急”。
其實最近他為PREME拍的那條廣告在品牌官網一經發布,就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很多人都在挖他的信息,除了欣賞的路人和狂熱的顔粉外,還有一些MCN公司開出了十分誘人的包裝計劃——
不少藝人都會抓住這個機會往上爬,但魏長黎回應的态度很保守。
他當初是在魏長鈞的安排下才進的娛樂圈,但自小将浮華和利益見慣的人對圈子裡那種表面光鮮背地險惡的生态其實是嗤之以鼻的。魏長黎雖然被迫沾了沾身,卻沒打算在這攤探不清深淺的池水中久待。
他打算趁年前劇組趕工活多的時候先存一部分錢,等開春後再拿着這筆錢做些别的。
服務員敲開包廂的門,為兩人上菜,魏長黎思緒被打斷,便将菜品涮進鍋中,等水開,又用公筷為陶柚布菜。
陶柚用一雙黑潤的眼睛看着他,咬着筷子說:“我還以為你們這個階層的人根本不會照顧人的。”
魏長黎聽過一笑,問她為什麼這麼覺得。
“我以前接觸過一個,”陶柚夾起一片肥牛放進嘴裡,歎道,“有錢是真有錢,但是就是看誰都像螞蟻,拿鼻孔當望遠鏡,覺得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都比别人金貴。”
“那可能他的優越感膨脹得比較快,”魏長黎回想了下,說,“不過真正有實力的家族大部分都比較謙遜。”
“比如呢?”陶柚忽然來了興趣,“我之前聽别人講過不少都市傳說,甯城比較有名的幾大家族是……雲顔肖魏?你我是有幸見到了,那其他家族的那些人都什麼樣?有沒有什麼火熱勁|爆的豪門八卦說說聽聽?”
“我之前在家基本屬于我哥的吉祥物,和其他人接觸不算多。”魏長黎為她倒了杯檸檬水,不欲細說。
“那肯定也比我接觸得多啊,”陶柚眨了下眼睛,用吸管将杯中的水攪出一個小漩渦,“聊聊嘛,要不然光吃飯沒意思,咱們好不容易才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