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姓名?”
不知為何外出的長煦終于歸來,這一次她終于有機會細細詢問面前這孩童的情況。
孩童怯怯地望着她,聲音細若蚊呐。
“仙,仙君,我名齊甯,家母祝醴,家父齊衍,是,是……”
後邊的話含糊成一團,長煦見她低着頭不敢瞧自己,不禁擡頭,疑惑地瞧了瞧自己在窗中的倒影。
不至于面目猙獰到可止小兒夜啼,也沒有兇戾冷漠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得罪了自己。
長煦下定論斷,再次低頭琢磨面前這小小孩童的心思,見她緊張到無意識揉捏的手指都打了結,不由得蹲下身去,望着她的眼睛,聲音平靜地開口。
“不必害怕,如今你已安然無虞,現下隻是循例詢問你的情況罷了。無論如何,之後都會讓你有個可以安置的地方。”
這确實是符合長煦書中人設的回答,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危凝想要将自己的情況向她全盤托出,可臨門一腳,她咬住下唇,又不敢開口了。
錯過了最沖動的那個時候,她漸漸冷靜下來,先前湧到嘴邊的那句話語就再也沒能出口。
小小的孩童聽了面前大人溫柔的勸慰,忽然又一次撲入了她的懷中。
長煦聽見帶着哭腔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我,我……你是我娘的好朋友,明姨嗎?”
不甚美妙的記憶湧進腦海,長煦心中卻已無波瀾。
她聲音平靜道:“我确實曾用過明真這個名字,也确實曾與你娘是朋友,不過多年前我已同她決裂,這聲明姨已不合時宜。”
懷裡的孩童似乎并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在長煦的懷裡抖動了一下,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卻始終沒有開口。
長煦無心教這小小孩童擔憂,便出聲安撫。
“我并非有心遷怒,隻是将事實告知于你,無論如何,我與你娘之間的恩怨,并不會牽扯到你的身上。”
齊甯被這冷淡幹脆的話噎住,原先設計好的煽情劇本差點演不下去。
長煦見她仍然将臉埋在自己懷裡,也不吱聲,便繼續安撫。
“不必擔憂,之後我仍會為你尋一處安身之所。”
不知道做起來會如何,但隻憑這人說的話來看,這位長煦仙尊确實如書中所說的那般光風霁月。
光風霁月好,光風霁月好,這樣有準則、講道義的人最好揣摩。
雖然出現了自己沒有預料到,書中也沒有提到過的細節,但是齊甯還是頑強地補好了自己的劇本。
她抛卻了羞恥心,努力裝作一個真正的孩童,怯生生地在長煦懷中開口。
“明……仙尊,你和我娘有仇,為什麼,為什麼還願意幫我,我是她的孩子,生來便繼承了她的所有,包括她身上的恩怨,不是嗎?”
長煦對她的早慧有了一點直觀的認識,但對她的話語卻不予苟同。
“并非如此,你與你娘并非一體,恩仇不似血肉,可以繼承。當然,其他人或許并非這般看法,可對我來說,事實确實如此。”
齊甯慶幸于面前人的通情達理,不然自己就要在糊裡糊塗的情況下因為不屬于自己的仇怨遭難了。
說了這樣多的話,長煦頗感疲倦,幼年時期于她而言已經是十分遙遠的時候,但有些東西還是如影随形。
懷中的孩童終于再次開口。
小小的孩童抵在她的身前,用一種怯怯的聲音說:“仙尊,你,你真是個好人。”
她嗫嚅幾聲,又道:“仙尊,我,你之前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我也不清楚。就突然,爹娘就不見了,好多好多人闖進了梧桐林裡,把我的家燒掉了。我藏起來,藏了好久,但是肚子餓,忍不住,出來就遇見了一個怪物。”
孩童似乎因為回想起了那讓人驚恐的過往,說起話來磕磕絆絆,同時朝長煦的懷中貼得更緊。
長煦不太适應這樣的親密接觸,既稱不上厭惡,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便任由她去了。
孩童仍在嗚咽着,含着哭腔道:“謝謝仙尊救我,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就要死了。”
話語說到最後,盡數發自内心。
不管今日包含多少算計,可至少在這一刻,她的話語是全然真實的。
長煦見她“嗚嗚”地哭了起來,也憐惜她小小年紀就遭受這樣的變故。
她拿幹淨的絲帕拭去她的眼淚,又撫着孩童的背脊,輕輕哄她,不再過多言語。
齊甯等了半天,不見這仙尊遞來話茬,實在不知她是什麼心思,還以為自己有什麼地方惹了對方的懷疑。
她顧不得這樣的急切是否會惹人懷疑,當即對長煦問道:“仙尊,我爹娘呢?他們,他們還活着嗎?”
說到最後,孩童聲音漸低,好似隻要風一吹,那聲音就要在風中散去。
長煦不願将殘忍的真相在這種時候在這小小孩童的面前揭開,可對方現下主動問起,她也不會故意粉飾太平。
“他們橫遭劫難,已然真靈隕滅了。事發突然,留下的痕迹稀少,我亦瞧不出緣由。”
這話說來本應悲憫婉轉,可長煦道來卻十分平靜。
齊甯卻不管這些。
旦夕之間父母雙亡,家也被人毀去,無處可歸,救下她的人還與父母有仇,現下自己也沒有着落,隻有一個不知是否能夠兌現的承諾擺在面前。
孩童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