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良問:“姑娘的鞋壞了?”
“是啊。”
雲鏡紗柔弱笑笑,垂眸掀起裙擺,暖陽之下,有道不起眼的光芒飛快掠過。
“我說怎麼越走越不對,原來是鞋壞了。”
裙擺之下,繡鞋不知被什麼東西刮破,劃了好大一個口子,露出雪白羅襪。
的确是不能穿了。
雲鏡紗撫了撫額角,“這太陽曬得我有些頭暈,勞煩敏良了。”
人若是不舒服,性子難免急躁些。
她方才的異常在敏良眼裡有了解釋。
敏良睃巡着,體貼道:“那邊有個涼亭,姑娘坐會兒,奴婢去去就來。”
雲鏡紗笑,“好。”
扶着雲鏡紗在涼亭坐下,敏良道:“尋春,照顧好姑娘。”
尹尋春拍胸膛保證,“敏良姐姐放心。”
目送敏良遠去,雲鏡紗閉了閉眼,聲如寒冰,“去把舒含昭引到隐蔽角落。”
舒晉該死,舒含昭一樣該死。
尹尋春不問為什麼,脆生生應道:“好。”
出于習慣使然,她已經把園子裡所有隐蔽的地方都記下了。
找出最偏僻,不容易被人察覺的一個,尹尋春腳步輕快地往某個方向走去。
園内熱鬧聲遠遠傳進耳中,雲鏡紗仰頭望着碧藍天穹。
琥珀色瞳眸在金色陽光下映照出琉璃般的清透光芒。
點點晶亮在眼中流轉,最終沉入眸底,遍尋不見。
……
舒含昭與孟月珍站在茶花樹前。
孟月珍摘了朵紅豔的十八學士在手裡把玩,“這麼說,你還真準備給那姑娘尋門親事?”
“當然。”
舒含昭甩甩帕子,“人我都挑好了。”
孟月珍好奇,“誰?”
“侍衛司馬帥薛大人家的幼子。”
孟月珍蹙眉想了片晌,遲疑道:“那位薛公子,似乎已經娶親了?”
況且,她貌似聽說過那位薛公子性情不太好,易怒易躁,還曾鬧出過人命,如此人物,着實不是良配。
想起雲鏡紗那張堪稱絕色的臉,孟月珍有些不忍,“好歹也是常遠侯的救命恩人,若是讓她做妾,豈不是有失侯府顔面?”
舒含昭不屑,“一個鄉下孤女,能嫁進這等重臣院門,是她的福氣。”
她不甚在意道:“這隻是其中一個人選罷了,這個不成,我還有下個。”
孟月珍眉心微蹙,想勸兩句,可看舒含昭眉宇神色,隻好笑笑不說話。
舒含昭擡指勾了勾面前一朵絢爛茶花,“你這花開得倒是……”
“啪嗒——”
一個“好”字尚未吐露,舒含昭直愣愣地看着手中黏膩的不明物體。
下一瞬,幾坨白色物體啪嗒啪嗒掉在她手臂、衣裙上。
“啊!”
陡然一聲驚恐尖叫喚醒了在場衆人的神志。
頭頂樹蔭上傳來叽叽喳喳的鳥叫聲,孟月珍急忙往後避開,“還不快把這些鳥趕走!”
宮人們應是,匆匆去拿杆子。
舒含昭臉色蒼白,瘋狂甩着手上的東西,一邊幹嘔。
黛春掏出帕子,憋着氣替她把手心和衣服擦幹淨。
即便是擦掉了,舒含昭也覺得不幹淨,鼻尖似萦繞着一股難聞異味。
她幾欲崩潰,“我要淨手,換衣!”
孟月珍忙道:“先拿我的換上。”
一聽這話,舒含昭掉頭就走。
黛春夏瓊與幾個小丫鬟快步跟上,主仆幾人腳步匆匆,眨眼就消失在花叢後。
兩名宮人無所适從地立在原地,猶疑着問:“公主,奴婢們要跟上嗎?”
孟月珍唇邊溢出淺笑,“昭昭來我府中多次了,能找着路。何況她不喜陌生下人服侍,你們去了也是添亂,就在此處候着吧。”
兩名宮人應承,“諾。”
……
舒含昭陰沉着臉,步子邁得極快。
一想到身上那些肮髒物,她就渾身不适,恨不得把身上一層皮給換了。
黛春夏瓊小跑追上,“夫人,您慢些!”
小腿蓦地一痛,黛春身子不穩,驟然趴跪下,掌心狠狠擦在地面,痛得她當場紅了眼。疾走的夏瓊沒注意,勾住了黛春的腳,重重摔在地上。
身後小丫鬟不防二人忽然倒下,沒刹住腳,整個撲了下去。
一個連帶着一個,轉瞬摔成一團,尖叫連連,痛呼聲不斷。
沉浸在惡心崩潰中的舒含昭絲毫沒聽見身後的動靜,腳步不停地向前邁進。
走到岔路前,她腳底忽然打滑,趔趄摔倒。
“嘶。”
舒含昭痛得險些掉了淚。
雙手撐在地上,袖子近在咫尺,上邊的痕迹清晰可見,舒含昭呼吸一窒,罵道:“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無人回應,舒含昭又痛又惡心,紅着眼爬起。
站立後才發現,黛春和夏瓊不在身後。
舒含昭恨不得扒了身上衣物,一息也等不了,剛要擡腳,發現玉環掉在了其中一條路上。
想來方才就是它掉下絆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