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含昭氣得一腳把它踢開,下意識往前走。
兩側假山嶙峋,雪松青竹蒼翠,路越走越偏僻,舒含昭察覺到了不對。
她停下腳步,擰眉望了兩眼,正欲轉身折返。
衣裙蓦地被掀起,兜頭蒙在她臉上。
一隻手捂住她的嘴,把她的尖叫聲堵在喉嚨裡,胡亂揮動的雙手被擒住束在背後。
舒含昭拼命掙紮,卻敵不過對方的力氣,踉跄着被拉扯到了某處。肩背手腿撞在堅硬上,撞得她生疼。
背上一陣大力襲來,她像條狗一樣被壓在地上,腦袋猛地被摁進水裡。
湖水從浸濕的布料湧入口鼻耳中,窒息感湧上心頭,舒含昭整個人動彈不得,任人宰割。
雲鏡紗冷冷睨着她的背影。
高傲得不可一世的靖國公府金枝玉葉,此刻就如闆上魚肉,是死是活均由她掌控。
記憶中那張稚嫩冷傲的臉在腦海中浮現,她輕飄飄一個動作,就毀了她擁有的一切。
爹娘、大姐姐,妹妹。
沒了。
她擁有的,一個都沒了。
在常遠侯府見到舒含昭的那一刻,她忍了。
可今日看到的那張臉勾起了雲鏡紗壓抑多年的憤怒與恨意,她恨不得當場溺死她,再沖出去殺了舒晉。
可惜,此刻還不能。
但若是讓她什麼也不做,她怕自己會發瘋。
雲鏡紗胸前劇烈起伏,眼睛發紅,宛如泣血。
她強行忍下,眸底波動漸漸平緩。
哪怕再難,她也要把靖國公府連根拔起,把姓舒的,挫骨揚灰。
她要看着他們倚仗的高樓坍塌,打碎他們的驕傲,将他們的罪行公布于衆,在世人的唾罵聲中送他們去死。
手中人掙紮的力度減弱,雲鏡紗抓住舒含昭的脖子将她拉起。
“嘩——”的一聲,濺起的水珠落在她臉上,卷翹睫毛被沾濕,仿佛一滴滴眼淚從臉頰上流淌而過。
舒含昭想尖叫,發出的卻是一陣嗆咳,腦袋藏在濕漉裙中,視線被遮擋,看不清背後之人的模樣,啞着嗓音恨道:“你是誰?你敢動我,國公府和侯府,太後娘娘陛下都不會放過你的……”
尋春找的這地兒很是巧妙,兩座假山之間留出狹窄到隻容一身材瘦小的人經過的小道,腳下是一個裝滿湖水的凹凼,往前種了一排垂楊柳,春光溶溶,她挾持着舒含昭站在陰影裡,極難被人發現。
雲鏡紗聽着她威脅一言不發,琥珀般的瞳孔裡醞出一層層冰霜似的光,垂着眼,再度把她的頭摁進水裡。
“啊……咕噜咕噜……混……咕噜咕噜……”
看着舒含昭在她手下毫無反抗之力,雲鏡紗心中生出難以言述的快意。
真想捏斷她的脖子。
“這府中的花開得可真好啊。”
假山側面的廊橋上,聞人故感慨道:“表弟,你說是吧?”
孟桓啟瞥他一眼,冷漠不語。
落後二人一步的孟月珍笑容裡含着幾分傲意,“我府裡的花,可是出了名的好。”
三人身後跟随着不少世家子弟,紛紛乖順地落在後頭。
孟月珍偷偷看了眼孟桓啟,好奇道:“說來,皇兄今日怎麼來了妹妹府上?”
聞人故讪讪一笑。
他聽說敏淑給常遠侯府送了帖子,想着那位神秘的姑娘說不準會出席,硬是在長極宮撒潑打滾了一個時辰,才把他這表弟帶出了宮。
聞人故清了清嗓子,“敏淑這兒的春景最是不錯,你皇兄日理萬機,偶爾也是需要放松的,這不,一聽我說起你府上,他就來了。”
孟桓啟冷冷剜了聞人故一眼。
聞人故沖他讨好地笑。
先帝子嗣不豐,活下來的隻剩孟桓啟和孟月珍,面對這唯一的皇妹,孟桓啟還算縱容,沒駁了聞人故的話。
孟月珍捂唇笑,眼裡落滿碎星,“表兄說話真是越來越好聽了。”
無論事實如何,總歸這話聽得她身心舒暢。
天還未熱,聞人故手裡捏了把扇子,故作風流地扇了扇,“那是。”
他拐彎抹角步入正題,“說來,常遠侯夫人今日也來了吧?”
“來了。”孟月珍點頭,“還帶了個姑娘來。”
孟桓啟眸光一頓。
來了來了。
聞人故忍住心喜,佯裝驚訝,“哦?什麼姑娘?”
孟桓啟無聲呵了聲,總算知道他今日搞的什麼名堂。
孟月珍:“聽說是常遠侯失蹤時将他救下的姑娘,那姑娘雙親早亡,常遠侯便将她帶回京,顧念着救命之恩,準備為她尋門親事。舒家妹妹今日來,就是為她擇婿的。”
說起此事,孟月珍有些無奈。
今日分明是她相看,舒含昭離開後不久,她便接到皇兄到來的消息,到現在連個男子的面都沒見。
聞人故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朝孟桓啟看去,果真見他眸中溫度冷了三分。
要死啊,這許玉淮和舒含昭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居然給這位看上的姑娘擇婿?
嫌活太長了?
孟桓啟啟唇,嗓音冷冽,如臨寒雪冰川,“看的哪家?”
孟月珍雖不解孟桓啟為何對此事有興趣,卻也沒替舒含昭遮掩的意思,“侍衛司馬帥……”
假山之後,舒含昭已經沒了力氣掙紮,癱軟在地,面上蒙着濕布,眼裡溢出屈辱憤恨的淚水,嘲哳嗓音已含了哭腔,卻仍在叫嚣,“……我定要把你碎屍萬段,五馬分屍。”
腳邊忽地落下幾枚碎石子。
有人來了。
雲鏡紗當機立斷,面無表情地直起身,手上用足了勁,狠狠将舒含昭推下水。
“嘩啦——”
巨大落水聲砸響,水浪高高濺起,這一變故打斷了孟月珍的話。
“啊!”
看清有道身影在水中掙紮,孟月珍一驚,急道:“快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