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府。
恢宏大氣的王府内沒有半點聲音。
幾個仆人縮在一大片剛剛翻過的農田跟前,一邊喂着牛一邊說着小話。
“殿下這趟出去是遇到什麼事了?”
“不知道啊,連地都不管了,應該是什麼大事吧?”
書房内。
陸行坐在椅子上,緊閉着眼,面色凝重。
他的面前,跪着一個小内侍。
“奴婢……奴婢……按照您說的,去查了進城的記錄,十二月初三那日,找到了一個叫做薛雁的人的記錄,但是沒有顔清越的名字。”
她們二人向來焦不離孟,不可能分開。
“十二月初三……”
“主子……就是如意酒樓起火那日。”
“我知道。”陸行不敢去聯想。
她應該已經到了京城,卻不和他聯系,又恰巧是起火那日來的。
“不會的。”他這樣說服自己。
她運氣最好,怎麼可能會出事。
小内侍咽了咽口水:“可是,酒樓那日死的人裡有……有符合您說的……說的……”
“下去!繼續找。”陸行打斷了他的話,聲音的尾音顫抖着,“去找,一定能找到。”
她不可能死了,不可能!
鄭家這邊氣氛很好。
顔子光瞟了一眼周圍,見沒有其他人,才鬼鬼祟祟地問道:“你大伯父還真想讓他女兒和肅王殿下親上加親啊?”
鄭觀瀾說起此事就覺得厭煩。
“還不夠明顯嗎?”
“啧。”顔子光咂嘴,“你家大伯父可真是厲害,富貴險中求啊~隻是拿自己閨女的命去賭也真是夠狠的。”
顔清越聽得一頭霧水。
成個親怎麼就要命了?
何素歪着身子與她耳語。
“你不知道,這事兒也邪門。你可知肅王殿下今年都二十五了為何還未娶親?”
“為何?”
“咱們是等着高中才能結更好的親,可是肅王殿下可不一樣,他從十六歲就開始議親了,可是隻要陛下屬意哪個小娘子,還沒下文呢!人就暴斃了。光我聽說的就死了五個。”
“這也太巧了吧?”顔清越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咳咳。我還聽說……”何素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陛下讓人給肅王殿下算過,說他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生而克母。這些小娘子被克死也不足為奇了。”
顔清越從來不信這種說法。
“這話說的,陛下還不是好好的?還有其他的殿下。”
“陛下他們是皇室子弟,能一樣嗎?反正這中書令也是夠狠的,明明知道有這麼大的風險,還要把女兒塞過去,可憐鄭小娘子了。”
顔清越還是不喜歡這種說法。
“照你們這樣說,肅王殿下隻能娶宗室女。”
“你說胡話了,宗室女都是堂親呢,能通婚嗎?”何素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笑道,“你這話真是逗樂。”
武原提醒道:“我們還是不要提肅王殿下了吧……”
令人害怕。
顔子光也反應了過來,坐正了身子。
“鄭六郎,你知道今年管理貢院的夫子是誰嗎?”
“無非是六學二館的那些夫子。”
武原雙手合十祈禱:“老天保佑,希望有徐夫子。”
“你說的是哪個徐夫子?”何素撞了一下他的胳膊,笑得很壞,“說不定是徐大夫子呢?”
鄭觀瀾微笑:“恭喜你,主管夫子是徐夫子徐信之。”
武原絕望閉眼:“我就知道。”
顔清越好奇道:“這位徐夫子很嚴厲嗎?”
何素笑不出來。
“我們太學院有兩位徐夫子,一個徐信之,一個徐佩之。倆人是親兄弟,但是性情卻大相徑庭。徐小夫子為人最是和善不過,但是那位徐大夫子就很一言難盡了。他不僅嚴厲還很……”
顔子光直言不諱:“是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不必多搭理那人,他要是敢輕視你我給你撐腰。”
鄭觀瀾覺得有些好笑。
“你還真是有了做哥哥的樣子。”
顔子光無意識挺起胸:“我本來就是哥哥。”
正說着話,出來了一個小厮跑到幾人面前:“六郎,宴會要開始了,阿郎請您去後面一趟。”
他的聲音不小,旁邊在對弈的王子遷二人都停下了棋局,望了過來。另外一邊在投壺的夏侯二人也站得筆直。
鄭觀瀾匆匆起身離開。
顔清越見四周都沒有百裡弗的蹤迹,有些着急。
這人去了客院,怎麼會知道鄭先生就要出來。
眼見其餘的人都沒開口,她想了想,拉着顔子光的袖子:“堂兄,我想去客院更衣。”
顔子光皺眉,這個懂事的堂弟怎麼這個時候掉鍊子。
他算了算時間,才招來一個小厮:“帶我堂弟去客院。”似乎是不放心,他多囑咐顔清越一句,“快去快回,還來得及。”
顔清越點點頭,跟着小厮向客院走去。
走到四處無人之地,她開口問道:“小哥,你可知道那位百裡弗在何處?”
小厮想了想:“也在客院,您要找他嗎?”
“哦,我想着順道叫他一起,他定然是忘了時辰。”
小厮見多了人情世故,哪裡不明白對方的想法,心想着這位郎君人還真不錯。
他笑道:“小的帶您去。”
小厮加快了腳程,不過一刻鐘就帶着她到了地方。
遠遠的,她就能看見百裡弗坐在桌邊奮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什麼。
小厮乖覺地站在原地,顔清越一個人走了過去。
“百裡兄!”
百裡弗被猛地吓了一跳,手下的筆一顫,一滴墨滴在了紙上。
“糟了!”他手忙腳亂想要去擦,卻又怕把墨汁弄得更多,一時之間,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顔清越湊上前,拿過他的筆,就勢一勾。
墨點成為筆畫轉折處,渾然天成。
“百裡兄,你在急什麼呀?”
百裡弗回過神,一臉驚喜。
“顔十六?你怎麼過來了?”
“鄭先生馬上要出來了,我來叫你。”
“多謝!”百裡弗心裡很是感動,急忙去收起桌上的紙筆。
桌上的紙未免太多了些,紛紛揚揚的。
顔清越心中微動,問道:“我怎麼看幾篇文章的筆迹不太一樣呢?”
百裡弗臉紅了紅:“我……這是……”
顔清越想到顔子光的做派,按住他的手,問道:“是幫他們寫的嗎?”
百裡弗尴尬地點點頭,手下收拾的動作不停,還未成熟的臉上是早已習慣的風輕雲淡。
他将紙筆收好,擡起頭,看見對方眼裡的擔心,心裡一軟。
“放心吧,我沒事,這……本就算是他們幫我。”
顔清越也不好多言,說多了反而傷了對方的自尊。
她隻說道:“我也幫他們寫。”
百裡弗頓了頓,他之前聽王子遷說起過對方的情況。
雖是世家,可卻是早已沒落的一支。年紀這麼小,還千裡迢迢一個人來趕考,實在是不容易。
他安慰道:“我看你是個有本事的,不用在意一時的得失。我們出身不高,沒有依仗,不過幫着寫幾篇文章就能托上關系已經算是好事了。”
交淺言深。
相似的境遇總能讓人卸下心防。
顔清越對他心裡總是比對那些世家子多幾分親近。
她點點頭:“我明白的,走吧,我們先過去。”
二人一路小聲說着話。
“我剛剛聽堂兄他們說,你的畫得了鄭先生的親口贊揚?”
百裡弗有些害羞:“還好……隻是鄭先生恰巧看見了,算我運氣好罷了。”
“運氣好也得你真的畫得好才行啊。你擅長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