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帶頭的人打一頓,讓他們去辟謠。”
聽到這話,姜玥眉眼含笑,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他,“那明面上是辟謠了,暗地裡怕是會傳得更兇吧?”
許則成唇角緊繃,她的話他早就已經想到,隻是除了這樣,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不用辟謠了,我名聲一貫的差,他們愛說說去,我又不少塊肉。”
見許則成還要往下說,她擺擺手制止了他。
“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真沒所謂。我繼母以往名聲倒是很好,但這就能證明她是個好人嗎?我不認同。所以這名聲啥的,我是真不在意。”
許則成眼中寒意霎時消退,先前的陰郁也仿佛盡數被抹去,隻餘下潋滟深邃的點點星光。
她說不在意名聲,那定也不在意他在外臭名遠昭的罵聲,對嗎?
許則成沉默半晌,最終也沒講心裡的問句問出口。
“快到時間了,你去上工吧。”他暗暗歎了口氣。
姜玥這才隐隐察覺為什麼許則成不在紡織院門口等她,而是在這個陰暗小道裡等她,原來竟是怕被人看見壞了她的名聲。
“許則成,下回找我就光明正大在紡織院門口等,你記住,我們是朋友,輪不到他們說什麼。”
她确實着急上工,朝他告别後,她先一步離開了巷口。
許則成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之後,才堪堪回神,唇角溢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冷冽的寒風穿過他單薄的脊背,昏暗的巷子裡,那抹欣長的背影愈發孤獨落寞。
…
姜玥放假這日,她第一時間去了趟郵局。
主要是上回的信寄得匆忙,她沒來得及将新畫的元旦主題的畫放進去,也不知道報社現在還需不需要,她要等報社回信後再看看要不要寄出。
她迫不及待打開信封,先是看到彙款單上的四十元整,愣了愣才打開底下的信件。
等看完信,姜玥眼底滿是猝不及防的驚喜。
信上說那張秋收圖到得很及時,他們在最後一刻交上了稿,避免了一場失誤,報社領導因此對她很是感激,這回的獎金也幫她往上提了提。
此外,信中還提出了一個惑人的條件,就是問她願不願意将口糧關系轉到他們報社,往後報社給她發放工資和糧票,其餘獎金照着現在的水平發,這樣一來她就屬于報社的正式初級工,考慮到她的工作性質,她不需要過去上工,隻要按時交稿就行。
姜玥狠狠地心動了。
這表示她不僅能一下多出賣掉工作的三四百塊錢,還能省去平日裡上工的時間,多出高考複習的時間。
而且有了正式工的名分,她也不怕那些人說自己是搞思想創作投機取巧的壞分子了。
姜玥二話不說就在郵局借了紙筆寫了回信,應下這事,還不忘寄自己畫好的兩篇辭舊迎新的元旦畫稿。
等出了郵局她正打算去國營飯店慶祝一頓時,遇上了出勤回來的周卓浩。
“玥玥?”
“卓浩哥?”
于是,去國營飯店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姜玥看了眼身側的周卓浩,隻覺得她比上回見時滄桑不少。
小姑娘打量的視線半點不帶掩飾,周卓浩不免覺得好笑。
“怎麼?我變醜了?”
“額怎麼說呢,也不是變醜,就是好像變成熟了一點。”
姜玥故作腼腆地笑了笑,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
周卓浩隻覺得心上猛然紮了一刀,對方還笑盈盈地往上撒了把鹽。
“你這丫頭,倒是牙尖嘴利,戳得人肺管子疼。”
回應他的是姜玥坦率的笑容。
“我這些日子過得實在太苦了,等下要多點個菜補補。”
姜玥眉間一動,想起上回在黑市上遇見他的事情。
“公安原來這麼忙啊?你們都在忙些什麼?”
“還能忙啥?忙着抓人啊!抓了人還得勸人改邪歸正,将人完完整整放回去。”
難道這時候已經開始沒那麼嚴格了嗎?
“我聽說你們公安前陣子忙着抓黑市的人,難不成現在不用拉去勞改了嗎?”
周卓浩聽到這話,敏銳地停下腳步回頭往她,神情不似剛剛玩笑時的懶散,反而嚴肅許多。
姜玥心上一緊,他這幅模樣,倒是有些像戰場上摸爬滾打過退下來的兵了。
幸好周卓浩很快恢複平日一貫的笑臉,但那雙眼睛裡還有着殘留的肅意:“上頭風聲時時變,這今日不勞改,明日就有可能有要勞改。玥玥,你是個聰明人,什麼該碰什麼不該碰,心裡要記清楚,千萬别越線。”
“好的哥,你放心黑市那地我往後一定離得遠遠的!”
姜玥看着面前緊盯着自己的眼神,勾起唇角故作輕松地回應。
這可能就是當兵之人的警覺性,踩紅線的事堅決不碰,也不會允許身邊的人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