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下,哈洛特補好了襯裙,将線咬斷,讓瑪格麗特把針插到窗框上。
“是,聽珍妮說病的還不輕,估計要好好休養了。
這下子,貼身照顧她老人家的貝思就更倒黴了。”
瑪格麗特把故事冊子卷到一邊,戴上保暖的睡帽,蜷縮進被子裡。
“老夫人身邊那麼多人照顧,即便病了,貝思也不會有多忙呀?”
她打個哈欠,困困的阖上眼皮。
哈洛特看她這樣就幹着急,掰開揉碎了講。
“這女管家的職責是維護莊園的秩序,幫夫人應酬客人的往來,但她一天比一天老,難免吃力。
再過兩年,肯定要換下一輩人了。”
現在女管家的兩個副手,一個是卡文娜,一個是羅莎。
前者現在管着人事,大有前途。
後者管着後勤物品,已經退出了角逐。
如果未來卡文娜做了女管家,那麼她的兩個副手,阿曼特和貝思,就要開始新一輪的比較了。
“阿曼特想表現,在蒙斯坦夫人身邊陪玩就好。
可貝思呢?老夫人身體不好,貝思想表現,就必須得咬着牙伺候。”
“不過,這也不完全是壞事,在老夫人身邊,每個月都會有單獨的補貼,她們哪是靠那點薪水生活的啊……”
“我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混個管事做。”
哈洛特說罷,吹了床頭的燈。
瑪格麗特雖然沒有那麼長遠的打算,她也知道。
想攢筆錢離開這個莊園,去更遠的地方發展,靠每周那幾個先令的薪水,恐怕猴年馬月也不可能。
等着将寫作變現,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碰到機會。
眼下來錢最穩的路徑,就是在莊園裡做出點成績。
要知道,像她們這種伺候邊緣人物的,沒有人會給她們單獨的好處。
但在核心人物身邊就不一樣了。
拿瑪格麗特知道的來說,比如,特雷西亞夫人身邊的珍妮。
珍妮手下管着特雷西亞夫人和兩個孩子身邊的所有仆人,新舊一共五個,算是小有權利。
珍妮去仆人的後廚吃飯,都是單獨的菜色。
她還住着小單間,莊園裡每個月都會單獨發幾十碼棉布和牙粉油膏給她,更不要說特雷西亞夫人随手給的東西。
這種津貼要是拿出去換錢,也能值不老少。
如果想混成這樣,瑪格麗特想了,這一個蘿蔔一個坑的,肯定就不能永遠呆在約翰勳爵身邊了。
遲早還是得騎驢找馬,另覓他處。
她沒有過分糾結,在被子裡滾了幾圈,陷入睡眠。
次日,瑪格麗特闆着臉将約翰勳爵催起來洗漱,換了床品枕套。
約翰知道他昨天賣隊友賣的太快犯了忌諱,興許還害她挨了索倫的批。
故而,他也利索的爬起來了,不找瑪格麗特的茬兒,哼哼唧唧的自己選衣服穿去了。
乳白的被子床單一股腦堆進簍子裡,瑪格麗特抱出走廊放到雜役的小推車上。
迎面,看見了從特雷西亞夫人房間關門走出來的珍妮。
珍妮是她的頂頭小主管,瑪格麗特照例向她詢問今天勳爵有沒有特别的安排。
“有,今天勳爵跟夫人去看望老夫人,順便那裡用早餐,等問候了她,就要跟着幾位少爺去橡林莊園做客。”
“勳爵這會兒起來了嗎?”
“起來了。”她答。
珍妮滿意點頭:“費絲在給夫人收拾頭發,你們且等等。”
不過半小時後,特雷西亞夫人一身衣着雅緻,從房間裡寬寬走出來,她瞥了一眼旁邊的一對兒女,在他們面前彎腰蹲下。
“外祖母生病了,你們兩個去問候她老人家,要安慰她,知道嗎?”
兄妹兩個點頭,叫夫人牽着,往莊園的北翼走老夫人的套間去。
昨天的宴會辦的十分圓滿,賓客們沒有不盡興的,子夜時分,才各自乘馬車離去。
此時此刻,裝飾品,多餘的家具全都撤了下來,整個莊園裡一片整潔,看不到一點昨日的痕迹,又恢複了莊嚴。
瑪格麗特跟着進了北翼。
溫菲爾德老夫人出身貧家,據說是佃農的女兒,嫁給老溫菲爾德之後才開始認字讀書。
她年輕時,每天做生意,與二道販子還價讨價,賣粗加工的棉羊毛線。
後去曼徹斯特,熬了數年才起家。
這位老人家,如今看起來是雍容富貴且和藹的。
即便是見那性格有些張揚的的爵士夫人,也沒有表現出不适。
面對本地牧師家沒什麼嫁妝的小姐,也并不如言情故事裡那樣,像個老巫婆一樣刻薄傲慢,給人不痛快。
她對誰都是如沐春風,有種上位者特有的寬容。
不過,瑪格麗特不敢對這位實現了階級跨越的人,做什麼片面的定義。
走廊裡嵌着大理石地磚,套間裡用的是木質地闆,護牆闆顔色很深,男仆開了門,房間裡面靜悄悄的,隻能聽見偶爾的話語聲,金屬餐具在瓷盤上叮叮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