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後來誰也沒說話,坐在一起乖乖啃蘋果。
直到電視裡動畫片演了一半,江旬忽然扭過頭:“那你殺了我吧。”
遲牧年渾身一抖,半塊蘋果卡嗓子眼,伸手拍了下他大腿:“别瞎說。”
江旬跟沒感覺似的,繼續看他,“我是認真的。”
“認真個鬼,我可不犯法。”遲牧年說他。
“犯法?”
“犯法就是......”遲牧年一句話沒說完。
忽然想起什麼,站起來,把人領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後,語氣也比之前在外邊嚴肅:
“我跟你說,等你長大了就把遵紀守法這四個字給你哥刻腦門上,這輩子就太平了。”
江旬皺眉:“你哥是誰?”
“我。”遲牧年大言不慚。
真不是他亂說,他看過他們班花名冊,他自己幼兒園上的比較晚,比剛從國外回來的江旬大了快一歲多。
而且要是按照他真實年齡,他比江旬大十四歲,放以前對方喊他聲叔都不為過。
“你的話我聽。”江旬說完這個,很快又看過來,“那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可以。”
死一般的沉默後,江旬重新看向他,面無表情道:“那你殺了我吧。”
遲牧年:“......”
要瘋了!
這麼點屁小孩,到底是誰教他殺來殺去的!
也難怪江旬未來會長成那樣。
“殺不殺這種話,以後對誰都不能說。”年年哥哥語重心長。
江旬很堅持:“就對你說。”
“對我也不行!”
江旬沒再說話,抿着嘴繼續盯他。
兩隻崽崽互相對峙。
他倆這樣也不知道算不算吵架,直到外邊傳來遲北元的聲音,“年年,把小旬帶出來,人家司機上樓了!”
遲牧年聽到以後探口氣,牽起他的手,“走吧,别忘了我跟你說的。”
江旬還是不說話。
直到出了門,遲牧年一直把他送到他們這棟樓樓底下,江旬上車之前看他,“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遲牧年:“兩年。”
江旬站着沒動,這個年齡的小孩對時間的概念還不是很清楚。
但他很快又問,“到時候還會回到這裡麼?”
“應該吧。”
江旬“好。”了一聲,轉頭對着遲北元:“叔叔再見。”
“恩,再見。”
直到車開走以後遲家父子才轉身回去。
上樓的時候遲牧年一直沒說話,甚至比下午在醫院的時候還要沉默。
遲北元問他,“又和小旬吵架了?”
“沒。”遲牧年搖搖頭。
隻是在想江旬說的那些話。
其實小孩子的話不作數,但仔細想想,兩年的時間其實不長,要是按照書裡發展,他們兩個可能還真的能碰見。
家裡的情況也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國外。
那他是不是白跑了......
遲牧年陷入沉思,耳邊響起全是江旬說過的話: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你的話我都聽。
——我不該扔那瓶牛奶
——别走。
——你殺了我吧。
——你還會回來看飒飒麼?
——撒謊。
——别一下理,一下不理的
——我可以去你家麼。
——是不是因為不是周六,你才不願意過來。
......
這些話書裡的成年江旬被下降頭都說不出口,多半在這之前直接咬舌自盡。
但孩童期間的卻可以随意挂在嘴邊。
改變一個人是很困難,但從小成長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也許沒那麼難。
遲牧年之前一直想着去躲,原書裡的内容在腦子裡滾過來倒過去,想過無數遍,卻從來沒想過去改變。
那是不是有另一種可能,除了逃避還有其他解決方法。
有些東西想清楚以後,很多事就變得特别明朗。
這些天遲牧年偶爾也會閃過這些念頭,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強烈,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偶遇,也可能是心裡的結被解開。
但其實歸根結底就一句話,他也舍不得江旬。
也沒有什麼特殊原因,可能隻是因為對方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個願意主動靠近他的小孩兒。
“年年,該睡覺了,明天還早起呢。”遲北元走進來。
見兒子坐在床上發呆,腳上的拖鞋隻穿了一隻。
遲北元進來以後幫他把這隻也摘掉了,摸摸他額頭,确定沒發燒以後才說:“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要是還有,咱們就改簽,後天再過去也可以。”
遲牧年先是搖搖頭,後來擡起來。
他臉蛋紅撲撲的,稚氣裡帶着堅定。
像是一時興起,又像是已經深思熟慮以後的結果:
“爸。”
“我可不可以不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