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鵬飛穿着壽衣,靜靜的躺在那兒,毫無血色,臉色臘白。
在許離的記憶裡,他一直都胖胖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瘦的隻剩了一把骨頭。
許離強忍住嘔吐的沖動,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被放入棺材,被擡上去火葬場的道路。
身前身後的人都在哭,有真哭,也有假哭,旁觀許離,連裝都懶得裝,和他們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八年沒見,沒想到再見竟然是此般場景。
人死了,生前的一切都化為泡沫,沒有了任何意義。
生前不管你是何等風光,死後也不過隻有一個棺材盒那麼大。
等火化完成,許離沒再陪着他們去墓地,也沒再和許小潔說一句話,隻是和許安打了聲招呼,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累了。
很多事,以前說不明白,以後也不奢望。
許離打小理科就好,什麼事兒都善于用理性思維思考,隻是有些事兒,光用理性思維是不行的。
所以他花了很多年,才得出一個很簡單的結論:偏心是無解的命題。
“唉,不聯系就不聯系了,你也别太難過。”梁華舉起咖啡杯,虛空和許離對撞了一下,像飲酒似的一飲而盡。
嗝。
許離看着他,終于有了笑容。看着對面已經幹淨的杯子,替他又點了杯。
“我不難過。我習慣了。這麼多年不是一直這麼過來的嗎。他們什麼都要拿我和許安比,什麼都是許安好,從來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明裡暗裡戳我脊梁骨。習慣了。”
真的習慣了……
許離往嘴裡塞了半塊巧克力華夫餅,慢悠悠的說:“對了,我辭職了。”
梁華愣了愣,嘴裡的咖啡差點沒一口氣噴出來。
“辭職了?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不回虔灣了?”
“不回了。我這些年工作攢了點兒錢,雖說不算多,但是也夠我一個人花一陣。”
梁華燃起了一絲希望,“留在這兒嗎?”
許離遺憾的搖搖頭,“我準備去德海。不過會在這兒多呆幾天。”
“好吧。”對于許離留下來這件事兒梁華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笑了笑:“你以前不是拼了命想逃離這裡嗎?怎麼,這麼多年沒回來,再見到這裡,是不是覺得這裡變得不一樣了?”
許離慢慢抿了口咖啡,“這麼多年,政府花了這麼多錢打造康華縣,要是什麼都沒變化,這錢不是打水漂了嗎?”
“也是。”梁華兩眼一眯,八卦的開口:“說真的,你這次再見到他有什麼感覺嗎?”
許離放杯子的動作僵了一瞬,不過馬上被他掩飾過去,故作鎮定的聳肩,道:“沒什麼感覺,都過去多少年了,能有什麼感覺。”
梁華緊盯着許離的臉,不肯放過他臉上可能出現的任何一絲表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呵,你騙不了我。我看你這樣子,分明就是對他很有感覺。”
許離也沒反駁,由着梁華去說。
有感覺沒感覺,又有什麼意義……
“八年過去了,說不定他孩子都會跑了,我還暗戀人家,賤不賤啊。”
“哎,這你可就猜錯了。”
“嗯?”
梁華壓低聲音,俯身靠近許離,神秘兮兮的說:“這10年,江予懷不僅沒有結婚生孩子,甚至連一段戀愛都沒有談過。”
許離愣了愣。“為什麼?”
“誰知道為什麼,按照他的條件,要是想談,怎麼會談不到?除非就是他自己不想談戀愛。”
“嘶,他的事兒,你怎麼會了解的這麼清楚?”許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這你别管,我自然有我的方式。哎,想要他的聯系方式嗎?”
“你有?”
“現在是沒有,不過你想要我就能幫你搞來。”
不知道梁華是不是玩笑話,不過許離倒是認真思考了好半天這個問題,最後還是搖搖頭:“算了吧。”
“别啊……”
梁華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突如其來的鈴聲給打斷。
他還沒出聲,電話那頭他老婆的怒吼就已經蹦了出來。
“梁華,今天輪到你接女兒,你跑哪兒去了?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沒去!”
音量夠猛,饒是坐在梁華對面的許離,都被震的耳朵嗡嗡響。
梁華瞥了眼手表,霎時間整個人彈射起身。
“哎呀,今天許離回來,我和他在一塊兒呢,把接女兒這件事給忘了。”
“你連這件事都能忘,你還能幹得好什麼!”
“老婆别氣别氣,我馬上去!”
“這話你留着和女兒解釋吧!”說着氣沖沖的挂了電話。
梁華看着許離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許離:“去吧,接女兒要緊。”
梁華:“等過幾天我請你吃飯!”
目送梁華離開以後,許離又一個人在咖啡店坐了好久好久……
喪事已了,他留在這兒也沒有意義……隻是不知怎麼的,康華就像有一根線捆住了他,也許是因為遇到了江予懷,又或許是自己的好朋友梁華在這兒,總之不會是因為親情。
最後一口華夫餅許離嚼了很久才咽下,等他準備起身離開時,手機突然震了震。
是梁華發來的消息。
梁華:【個人名片】
“江予懷的聯系方式。”
“不用太感謝我。”